陈耀华惊讶地看着宽脸颊的严二,嗫嚅了一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不干活吗?”严二拍了拍愣怔在原地的陈耀华的肩膀,一脸困惑,问道:“你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玩意儿?我跟你说,矿井闹鬼这种事情特别常见,俺就碰上过几回,你晓得,马拉年,就咱哥俩儿刚到帕敢的时候认识的那个宽脸的缅甸汉子,前年不是因为矿井入口塌掉被活埋了吗?几个月前,我半夜出来解手的时候,就看见马拉年了,他就站在矿坑里,就那么瞪着一双鼓泡眼睛看着我,恶狠狠地,诶呦喂,那叫一个吓人。”
“马拉年?”陈耀华皱了皱眉头,想起了那个刚见过几次面就命丧矿山的肥脸汉子,“你说的神神叨叨的,大抵都是你自己的想象,我也跟他认识,怎么我就没有见过他的鬼魂呢?”
“这鬼啊,是有缘之人才能看见,哎,总之门道可多着呢。”严二见谎话圆不回去了,扯了扯嘴角,甩着膀子快步走在陈耀华前头,不再主动搭话了。
说起矿山附近发生过的怪事,细细数来确实有不少,像是推矿车的工人在意外中死去后其他工人总能在矿井里听到推矿车的声音之类的事情,层出不穷。这种事情的解释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唯心主义,当地人说,这种现象是因为横死的人的鬼魂久久徘徊在矿井里,始终不愿意离去,另一种则是唯物主义:声音在地下空腔里的传播过程中遇到障碍物石壁,从而产生回音,而自然界的有些矿石比较特殊,它们能够记录声音频率,在特定的时间再“播放出去”。
当然,以上只是人们天马行空的猜想,完全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陈耀华回国后的第一年,朋友给他送来了一台留声机和很多唱片,在摆弄留声机的时候,陈耀华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们对于推矿车声音的猜想,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老式留声机播放声音依靠黑色唱盘上的沟槽来实现,唱针沿着高低起伏的沟槽移动,针尖也会随着振动,再通过改变唱盘转动速度还原录音。
矿车轨道所在的区域内四周都是矿石,推动矿车时整个隧道都会剧烈振动,而在四围的石壁边留下痕迹,很有可能,日久年深的井下作业在矿井内部悄无声息地建造出了一个“大型留声机”,矿井紧挨着矿工们丧生的地方,其他矿工们挖凿矿石时使用的工具起到了“唱针”的作用,铁锹和洋镐撞击矿石,就像巨大的唱针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振动,也许就是这么千万分之一的概率,某一天众多矿工们挥动工具砸在石壁上的频率与当年声音振动频率完全相同,“留声机”从而播放声音,不过矿井里粉尘和碎石较多,会干扰录音播放,因此声音并不会特别清晰,众人听到了非常清晰的推矿车声音可能是因为:幽暗环境会催生人心中的恐惧,从而影响人们的感知系统。
但像大型红翡矿脉这种异常真实的奇观对于陈耀华来说却是前所未见,难不成,是在井下工作时间太长吸入有毒粉尘过多而产生了幻觉?
可一切仍旧说不通,且不说陈耀华的幻觉不仅是视觉上的,还有听觉,甚至是触觉,如果连他和严二的对话都是自己的大脑编织出来的幻像,那就太荒诞了。
矿井下方几乎没有任何自然光线,只有矿工们额前戴着的探照灯和随身携带的手电筒能够照亮幽深的石道。
陈耀华沿着当时的路线一直往深处走去,却没能找到那条红翡矿脉,后来无论他如何寻找都一无所获,逐渐地,他也忘记了这件事情,直到他即将离开缅甸回国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