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位道长?白天那位?”
听到那个少年的惊呼叫唤之后,一众水泽县的百姓急忙将目光,朝着那个方向投去。
“真……真是那位道长啊!”有人一眼就认出了范武,毕竟范武实在是太容易被认出来了。
“那位道长的几个同伴也还都在,他们竟然看起来都没有事?”
“什么没有事?没见到那和尚,满身是血吗?”
“嘶!他们该不会真的去县衙那边,跟那里的官吏衙役,讲道理去了吧?”
“这架势看起来不是去讲道理,而是去杀人的啊!”
“他们难道与衙役们打起来了?!”
“……”
这一群水泽县的百姓们,一个个都目瞪口呆的表情,纷纷七嘴八舌低声议论。
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对于范武等人的再度出现,既好奇又震惊。
“道长,道长!”老先生虽然年岁已高,但身子骨看起来还算是比较硬了,他直接快步迎上去:“道长,你们没事吧?!”
“没事。”范武回了一句:“只是水泽县的那座县衙,怕是要重新修缮一遍了。”
修缮县衙?!
为什么?
老先生脑海中冒出了一个问号,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露出如释重负一般的笑容:“道长,你们没事就好。”
范武问道:“温的一壶酒还热乎吗?”
“热乎!热乎!”老先生回道:“那一壶酒现在还是有些热乎的,不过一会儿可能就要凉下来了。还有那两头白日宰杀的牲畜,也都烹好了,亦切好了。道长几位若是饿了的话,可以放心的吃肉,大胆的喝酒!”
“哦?”范武走向了老先生后面,那里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盆盆香气喷喷的肉。
同时,他也嗅到了澹澹的酒香,那里也摆着一个酒壶,酒壶的壶口还在缓缓冒着些许的热气。
范武也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他直接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子前面的一张长凳上。
二话不说就抓起那一壶酒。
给自己好好的满上一碗。
一碗温酒下肚。
顿时心情愉快!
另一边的云九卿。倘若能够看得出老先生,现在心中在想着什么。
她对老先生说道:“老人家,您就放心吧!”
云九卿顿了顿,她继续道:“利用十分歹毒的邪法咒术,控制着水泽县县衙的那些邪道,已经全部都被范道长杀灭了!”
“接下来,只需要将各处的所谓土地爷神像,全给砸毁,就彻底没问题了!”
“啊?”老先生一愣:“这位公子……啊不对。这位姑娘,你方才说县衙怎么了?”
老先生可能是因为心事重重。
没有听清云九卿在说些什么。
云九卿也没有半点不耐烦,她再次对着老先生说道:“老先生,县衙里边……知县、县承、师爷、典狱、捕头、捕快、衙役……那些家伙,有一个算一个全死光了!”
说出这样的一番话的时候,云九卿自己心中,也是有些心有余季的。
如果是她杀进县衙里面,可能不到一个照面,就被人解决掉了。
而且她听说一些邪道的心理,都是有些问题的。
天知道要是被抓住了……
会发生什么事?
云九卿打了个冷颤,不过终归是一个修道者,她很快就平复下了心中的杂乱思绪。她也知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个道理。
更知道自己的三言两语,怕是不能够让这些,水泽县的百姓相信什么。
云九卿补充道:“若是诸位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让几个年轻胆大一点的人,去看一看县衙那边,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说到这里,她笑道:“其实远远看一眼就足够了,不需要过于接近。”
她这番话,让老先生陷入错愕沉思。
也让一众水泽县的百姓面面相觑,那些水泽县百姓们的眼中,都带着惊愕与匪夷所思的表情。
毕竟,在他们眼里……范武等人傍晚的时候,是说要去找县衙的麻烦的。能够活着回来,在这些百姓们眼中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现在,竟然还说水泽县县衙里的官吏和衙役,被全部都杀光光了?
这这这……这怎么听怎么离谱啊!
平日里,一些人喝醉酒了吹牛,都不至于吹成这个样子吧?
“那便去看看!”老先生却在这时候忽然说道:“无需找几个年轻胆大的人,老朽自己一个人过去看看,就足够了。怎么说也是要七老八十了,那些衙役还会对老朽怎么样不成?”
连一位岁数如此之大的老先生,都下定决心要去看看情况。
其余面面相觑,心带踌躇的水泽县百姓们,也是一咬牙!
有人当即说道:“老先生,俺牛大胆怕天怕地,就是不怕死!俺陪您去!就算那些杀千刀的官老爷,丧心病狂要对您动手,俺也能替你挡上几棍,挨上几刀!”
“带我一个!”又有人附和道:“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应该不成什么问题吧?”
“那不如大家一起去,怎能让老先生一人涉险?”
“去!特奶奶的,咱这么多人,那些狗官还敢全杀了不成吗?”
“走走走!
!”
一众水泽县百姓嚷嚷着就是要一起去,而他们也是这么做的……真就一群人咋咋忽忽的,跟随着老先生一同前往县衙。
只不过,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水泽县的县衙,他们的声音就变得愈来愈小。
直至没有一个人敢在夜里继续大声说话。
连窃窃私语都是非常的小声,生怕惊扰了什么东西。
他们好不容易升起了一股热血。
没过多久,就被夜间那吹拂而过的阵阵凉风,给快速地吹灭了。
余下的,只有紧张与后悔!
往日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县衙衙役的凶恶面目,在他们的脑海中不断的回荡着。
让这几十个水泽县的百姓们,一个个都紧张的手心冒汗。
额头都溢出了层层冷汗。
不怕?
怎么可能不怕啊!
“快……快到县衙了吧?毕竟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我们真的要过去吗?要是那些狗官们脑子一抽,想教训我们一顿怎么办?”
有人升起退缩的胆怯想法,他弱弱的低声说道:“而且现在还是大晚上,要是撞鬼了怎么办?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我们好歹有几十个人呢,寻常的鬼怪怎敢出现?”旁边的人虽然也紧张,但不至于那么怂。
“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只需要再走个百来步,就能够看见县衙了。那位穿着很公子气的姑娘,说的是真是假,只需看一眼便知!”
“老先生都走在最前面身先士卒了,你这大老爷们怕什么啊!”
“对啊,我们又不是去与那些衙役理论什么,难道远远朝着那边看一眼都不行吗?”
“你们一个两个说的好听,你们的腿倒是别抖啊!”
“嘘!别太大声惊扰了那些官吏!”
“……”
一众水泽县百姓复行百来步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可以眺望一眼,就能看到远处现眼的地方。
然后……无论是那位老先生,还是胆大的水泽县百姓,或是胆小的水泽县百姓。
他们纷纷都呆愣住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同一处方向,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浓浓的惊愕神色。
脑海之中,不约而同的都冒出了同样的一个疑惑——县衙呢?
那么大一座县衙呢?
县衙哪儿去了?!
在他们每个人的印象之中,他们目光所看向的那处位置,肯定就是水泽县那座县衙的位置……可是,现在他们的眼中并不存在什么县衙,有的仅仅只是一片很是狼藉之地。
令人震惊!
让人错愕!
“老先生……俺们,该不会是来错地方了吧?”名为“牛大壮”的憨厚老实人,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挠了挠头。
“不可能……就算是走错地方,那么多人怎么没有一个人发现?”老先生摇摇头,把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惊骇的神色:“那一片废墟,就是水泽县县衙!”
老先生回想起,先前突然的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那爆炸声好像就是从县衙的方向传过来的。
他缓缓深吸了一口气:“老朽靠近点去看看!”
老先生朝着废墟的方向走去。
众人有些惧怕犹豫……可是他们狠下心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他们越靠近县衙废墟。
他们越是心惊胆颤!
“那不是……那不是县衙大门,前摆的石狮子吗?”有人忽然控制不住,不由得指着一处,惊呼道:“那就是县衙的石狮子吧!也就是说……也就是说这里的是县衙?!”
有另外一个人暗吞唾沫,声音略显颤抖的说道:“你们快看……那是不是县衙的牌匾啊?我不太识字,认不出来这几个字。”
“我看看……嘶!真是县衙!怎么县衙会变成这副模样?里面的官老爷们呢?里面的衙役呢?”
“这里怎么这么多的大坑?而且地上怎么这么多的血啊?”
“那……那位打扮的像个公子哥的姑娘所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那位道长把水泽县县衙里的衙役官吏,全部都杀光了?!”
“嘶!
!
”
在场的所有人都蓦然回想起来,云九卿与他们说过的那些话,这让他们满脸都是惊骇的神情。
他们一个个压下心中的畏惧,目光在废墟之中,不断的游离。
他们越看越是心惊,越是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甚至,他们平日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祸害百姓为祸一方的官吏衙役,此刻全部都消失不见了……水泽县的偌大县衙,化作一大片建筑废墟,只有地面一些残破的东西能够让人发现,这里原本是一座县衙。
那位老先生已经从错愕之中回过神,他伸手摸着旁边的断臂残垣。
哪怕摸到满手都是灰尘。
哪怕不小心被木刺扎伤。
他都不在意。
老先生激动的老泪盈眶,他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甚至激动到浑身都在发抖,他嘴中呢喃低语:“这……这算是结束了吗?祸害水泽县的那些禽兽不如之徒,终于遭到报应了吗?”
“水泽县终于能够回到两年多之前的模样了吗?终于……终于不用再有那么多人,死在那些狗官恶吏手中了吗?”
“以后不用为那位土地老爷供奉了吗?不必有那么多人因此饿死了吗?”
老先生一句又一句颤抖的言语,也不知是在问谁。
他有点不太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被木刺扎伤的手掌传来的那种疼痛感,又告诉他此刻并不是在做梦。
眼前所见的一切……
都是真实的!
不是虚假的!
“是那位道长!
”老先生勐地一个激灵惊醒过来,他根本无法维持什么城府,如一惊一乍的孩童一般,失声呼道:“那位道长一定是天上的神仙,派来拯救我们水泽县的啊!”
其余的水泽县百姓,被老先生这一声惊呼,给惊醒过来。
他们一个个倒吸凉气。
“那位道长……竟然真的是过来与那些官吏衙役们讲道理的!只是那位道长讲道理的方式,竟是如此的简单粗暴吗?”
“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啊!他们加起来也就只有几个人啊!县衙里……最少得有上百号人吧?”
“肯定是因为道长神通广大,能够以一敌百呀,这有什么好疑惑的?”
“那位道长定是很厉害的修道者!”
“恩人啊!大恩人啊!如果不是那位道长对水泽县拔刀相助,我们不知要苦难多少时日啊!大恩人啊!再世神仙啊!
”
“道长侠义心肠啊!”
“……”
感激涕零这四个字在这种时候用是最恰当的,一个个水泽县的百姓意识到他们的苦难日子终于要过去,意识到他们真的被一位道长给拯救了之后……所有人都热泪盈眶。
他们真的吃了太多的苦难,承受了太多的压抑,没有崩溃已经是一股求生的毅力与本能,督促他们咬牙活下去了。
他们其中有不少人,家中的亲人、或是邻居,在苦难之中丢失性命。
百姓们原以为这样的日子,要伴随他们终身。
乃至伴随他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
直至香火断绝。
结果。
没想到……
戴在他们脖子上的那一具无形的枷锁,在这一刻轰然崩碎了。他们仿佛都能够嗅到一种,名叫“新生”的气息。
而他们也清楚,将他们拯救于水火之中的大恩人——是那位魁梧的道长!
道长救了他们所有人。
救了整个水泽县!
“老朽……老朽要回去,要好好的感谢那位道长!”老先生想到自己先前,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相信云九卿的话。
这让他一张老脸都觉得很是羞愧:“还有那位小姑娘,老朽也要向她道个歉,她没有骗我们,她说的都是真的。”
“还有那位小和尚,那小和尚看起来浑身是血,定然也是出了大力的!”
嘴上越说,老先生越是急切,他恨不得自己赶紧年轻个几十岁。
也恨不得自己多长两条腿,让自己走得更快一点。
老先生回到了先前所在的位置。
他看见了一口酒一口肉,肆意大快朵颐的范武。也看见坐在角落默默用药膏疗伤的智空和尚。亦看见与范武一起吃着东西,但小心翼翼不敢吃得太多的云九卿。
“道长!”
老先生居然噗通一下直接就跪了下来,跪下的力度还非常的大,能够听见他那因为年迈而不太结实的膝盖,与地面发生亲密接触的声响。
他身后,一些跟着他快步回来的水泽县百姓,也是学着老先生的模样,跪在地上。
老先生如祭拜神只,脸上尽是尊敬与朝圣般的表情。
他对着范武纳头就拜!
额头磕地!
“水泽县教书先生贺有章,多谢道长与诸位恩人,拯救了水泽县!多谢道长与诸位恩人,拯救了万千百姓!”老先生连连往结实坚硬的地面叩了三下头,要知道这地面铺着的可是青石板,青石板不是一般的坚硬。
其余百姓也是效彷老先生的动作,那场面把云九卿给吓住了。
云九卿差点没有被食物噎着,她使劲的吞咽,终于吞了下去。
“老人家,还有……还有诸位。”
云九卿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这都是范道长的功劳呀,与我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呀……你们,你们只要感谢范道长一个人就够了呀!”
“而且……老人家您别磕坏了。您这样朝着我们跪拜,我们这些年轻的晚辈,会折寿的啊!”
云九卿紧张的语无伦次,她在南郡郡府见过不少大场面,但见那些大场面的时候,她都是以一种看热闹的旁观者的姿态去看的。
哪会像现在这样成为热闹的主角之一?
“范道长……这……这怎么办啊?”云九卿用一种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范武。
“让他们跪,让他们磕。”范武满脸的无所谓,不急不缓道:“他们若是跪了这个地,磕了这个头,能让他们好受一点。那便让他们继续跪,让他们继续磕。”
“啊?”云九卿一愣,她总觉得……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可似乎范道长说的也没有毛病。
水泽县的百姓们,已经被巫仙邪道剥削成这副模样了,他们唯一能想到最隆重的感谢方式,或许就是跪地叩拜了吧?
“至于折寿?”
范武随意瞥了眼云九卿头顶上的【命】属性,他继续说道:“放心吧,你的寿元一点没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