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回忆起了当年与眼前之人有七分相似的那位少年面容。
祂看山五百年,守山五百年,护山五百年,在不知不觉中,就获得了青蟒山的承认,天地的认可,由此便成为了此山山神。
祂不需要香火祭祀,也不需要任何人间帝王的认可,因为天地已经认可了祂。
从那一刻起,山便是祂,而祂,不只是山。
原本,祂以为,自己成为山神后,天地之中,已经没有多少存在是祂需要惧怕的。
可是,三年前,在看到那名踏入祂梦中,寻祂论道的少年时,祂再一次认识到,天之高远,地之辽阔,还有,自身的渺小。
祂回忆起了,自己最初来到这世间,睁开眼睛,打量这天地时的感觉。
所以,当祂被大妖白蛇唤醒之后,听闻这位大妖讲述了自己的悲惨经历之后,祂明白了那股浩然气的来源,对白琦经历的一切,并无感觉,理所当然,本该如此。
但,致使这股浩然气出现在山中的,是那一位的胞弟,不论是血缘还是灵魂气息,都是如此相像,这就让祂有些拿捏不准。
即便如此,山中的秩序,作为山神,还是需要维持的,浩然气不应出现在山中,这会扰乱乃至破坏大山原本的秩序。
所以,祂遣参精,以脱落的鳞片为信物,将那能够无视浩然气的狼妖带来此处,在察觉到风清安意志的出现后,又派出白狼,将其请至此。
“……”
风清安看着眼前这位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青衫雅士,等待祂继续说下去,可是哪知这位山神话风一转,丝毫没有打算继续深入讨论的意思。
“我请你来此地,不是来跟你讨论你的长兄,他不是我可以评价的人。”
看着风清安期待的目光,山神笑道,随后挥袖轻轻一扫,就在他们之间,一条青玉桌案浮现,其上浮现一套晶莹剔透,好似白冰雕琢而成的茶具。
“山间野茶,还望不要见笑!”
看到这位山神坐到茶桌前,风清安满心疑惑,同样也颇为腹诽,跟着一起坐下。
野茶什么的,自然是这山神在自谦,被神摆到桌案上的东西,能差到哪里去?不是灵物,也胜似灵物。
可就算是这茶再好,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就他现在这种状态,连阵风都能穿过去,他还能品茶?别开玩笑了。
即便是风清安心里再怎么嘀咕,此刻被山神施法,在此显化出形体的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看着山神表演,不得不说,这大神的茶技行云流水,格外赏心悦目。
而跟乡巴佬似的风清安,看着这位山神做完阳春白雪般的操作后,就看到这位山神将一杯盛满清绿茶水的玉盏放到他的面前。
“品一品,看看滋味如何,我已经有百年未曾动手了!”
“我这样子还能喝茶?”
风清安实在是忍不住了,问了一句,不过说话间,他抬起的,明明呈现半透明的手掌,却是触碰到了茶盏。
实质的触感,还有茶水的温热,一同传来,风清安低头,这一刻着实是被自己给惊到了,忍不住握住茶杯,将之端起。
风清安看向了对面含笑而坐,正在细细品茗的青衫雅士,询问道,
“我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因为他现在这种样子,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明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坐在那一处鸡犬相闻,安静祥和的村子里,他甚至还能看到房间中的一切陈设,可是他同时也与山神相对而坐,甚至还能够拿起山神递过来的茶水。
“不知道!”
可是此时面对求问的风清安,端起茶杯,悠悠品茗,清新脱俗,有名士风范的山神却是如此回道。
“您怎么可能不知道?”
风清安不理解,感觉眼前这位大神是略施小惩。
“我不过就是将你的这一道分神牵引出来而已,造成你现在这副样子的,是你自己所修的法门,这我如何能理解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妙的修法!”
山神解释道。
“……”
风清安沉默了,让一位山神都称赞的修行法,看来的确非常不错。但是,他却不能理解,甚至从山神的形容来看,他根本就没有将修行法的潜力特性完全挖掘发挥出来。
“你自己都不明白,我又如何能尽数了解,不过,在我看来,你这道分神与道门阴神颇为相似,不过却又有极大不同。”
“有何不同?”
风清安虚心讨教,难得有一位大神,虽说也没看明白他修出的法门,但是好歹对方的境界实力高啊,正所谓一法通,万法通,多少也能够给他些指点。
“太弱了!”
“嗯?”
“我见过的道门阴神形如真人,栩栩如生,就连肌肤纹理,都能清晰可见,至于你嘛……”
山神很给面子,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风清安自己心里也很有数,他这样子,像是一阵风都能吹散,或者说压根就没有能给风吹散的东西。
可即便如此,也让风清安的心里极为欢喜,毕竟也不看看与他做比较的是什么,能修出道家阴神的,那怎么也得是陆地神仙之流。
“茶要凉了,品一品吧,凉了滋味可就不好了,虽说我看不透你所修的法门,但终归是修行魂魄,我这野茶,有温养神魂之效,对你也有些许益处!”
听到这话,风清安眼睛一亮,也不及多想,牛嚼杜丹似的,把手里玉盏的茶水一口给闷了。
茶水入喉,化作水雾,浸润全身,一股飘飘欲仙之感,顿时传来,风清安此刻舒服的只想呻吟。
但是此刻立于云海之上,对面又有一位大神旁边,甚至还有一头大妖,身后是自己养的兽宠,风清安强忍着那一股令人失态的舒适,没有失仪。
“滋味如何?”
没有在意风清安粗鄙不堪的举动,山神笑问道。
“能再来一杯吗?”
风清安犹豫了那么一瞬间,随后就将手中已经空了的玉盏,放在桌案上,向前推了推,厚着脸皮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