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秦观锐沉默良久,脸上露出挣扎犹豫之色。
秦朝久善解人意地开口说道:“你是不是在担心姐姐知道了会生气?”
秦观锐点点头。
秦朝久当即爽声说道:“不会的,姐姐温柔善良,大方得体,她向来懂事,还知道心疼人,说不定,她心里还想着自己能过来替我抄写家规呢,若是知道了三哥在替我抄家规,她也只会高兴才是。”
秦静汐不是最喜欢给自己立善良的人设么,那这样的人怎么会生气呢?
生气岂不就是崩人设了?
果然,听见秦朝久一番话,秦观锐竟还觉得有几分道理,便点头道:“好,那我帮你。”
“谢谢三哥,三哥真好。”秦朝久甜甜一笑。
秦观锐愣了愣。
自秦朝久回来侯府后,虽然也是“三哥”“三哥”地喊着他,却从来都没有此刻这般叫得真心,欢快。
鬼使神差地,秦观锐就跟着秦朝久一同去了心香院,茫茫然中,人已经坐在了桌子前。
秦朝久命冬藕给秦观锐准备好文房四宝,自己则去下人的院子,看了探望过竹节后,才回来,她坐在了饭桌前,与秦观锐面面相觑。
她吃一口大焖虾,秦观锐写下一行字。
秦观锐:“……”
秦观锐的心底隐隐生出一种不和谐的感觉来,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坐在这里,替秦朝久开始抄家规的?
烛光逐渐点亮,烛火摇曳,映衬着秦观锐的侧颜忽明忽暗。
“三哥,其实你不写也可以的。”秦朝久幽幽地开口。
秦观锐道:“没关系,我已经抄了二十遍了,还有最后十遍,左右明日也无事,熬一熬便也抄完了。”
二人正说着话呢,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冬葵拦人的声音。
“程公子,天已经黑了,你不能再进我们二小姐的院子了,您有什么话,奴婢可以帮您通传,您明日过来也可以。”
“程公子,程公子您要干什么,您不能进去!”
“嘭!”
程强已经撞开了门,见到秦观锐也在里面,程强明显愣了一下。
“秦三公子,好巧啊,你也过来找朝久啊。”程强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想到自己的两个妹妹同样也是秦观锐的两个妹妹,便觉得好似他和秦观锐也有了一样的身份地位一样。
秦观锐点了点头:“嗯。”
并不愿意过多搭理程强,表情疏离,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程强见惯了贵人们的眼色,也不在意秦观锐的反应,直接走到秦朝久的面前,用着他一贯的语气说道:“我最近在赌场输了点钱,手里没钱了,给我拿个百八十两的先用用。”
秦朝久端坐在椅子上,微微皱眉:“又借钱?”
她分明记得,自己来到侯府的当天晚上,管家送来了十两银子,都没有到她的手里,就直接被程强直接拿走了。
说着,程强已经自己坐到了桌旁边,用眼神往冬藕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来,倒杯茶。”
冬藕低着头,不情不愿地给程强倒了杯茶。
程强喝了一口,呸了一口茶叶子,冲着秦朝久挑眉:“我是来跟你商量来的吗?你不是进宫去领了好多钱回来吗?赶紧的,我可都跟人约好了,酒桌都摆好了,就等着我呢。”
秦朝久皱起眉头:“皇后娘娘赏赐的是珠宝,并非金银,我没有钱给你。”
“秦朝久你别给脸不要脸,你是不是忘了是吃谁家的饭长大的?我今天跟你要一点钱你就推三阻四的,你难道忘了可是我娘把你养大的!”程强抓起杯子,狠狠砸在秦朝久的脚下,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手也握成了拳头。
如同每一次要打秦朝久之前的模样一样。
然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人,却没有任何恐惧之感,那双清透冷凛的眸子正淡淡地落在他的脸上,与他四目相对之时,竟好似还带着几分笑意。
“你还敢笑?秦朝久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我……”程强正欲如往常一般动手,可眼角余光正好瞥见了一旁的秦观锐。
秦观锐不悦地将手中的笔放在桌上,溅起两滴墨来。
程强当即打消了要动手的念头,他差点忘记了,这里,是侯府,不是他们那么个小山村了。
“赶紧把钱拿出来,有多少给我拿出多少来,我没空跟你在这儿耗着。”
程强放下了手,可语气却依旧强硬。
见秦朝久半天也没有动作,程强便直接往秦朝久的冲,上次他来的时候,就看见过了,她把所有的钱都放在了一个小木匣子里面。
“站住!”
秦朝久冷喝一声:“冬藕,拦住他!”
虽然他们是名义上的兄妹,可毕竟没有血缘关系,她自己的闺房里屋,怎能容人随意闯进去?
程强耍横,一把将冬藕推开,可下一瞬,就被秦朝久单手给提了回来。
“你敢动老子,老子打……”
“嘭!”
程强的脏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秦朝久一拳头捶在了他的门牙上。
接着又是一脚狠狠踹在他肚子上。
程强就只有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份了。
“大哥需要我亲自送你出去吗?”秦朝久拿出手帕擦手,一嘴角轻轻勾起,语气温柔地问道。
程强抓着自己被打掉的一颗门牙,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秦朝久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
程强走了,秦朝久嘴角弯弯,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来到秦观锐的旁边道:“三哥是不是已经快要写完了?”
秦观锐眉头拧在一起,盯着秦朝久不说话。
“干嘛这般看我?”秦朝久问。
秦观锐沉默良久,数次将到了嘴边的咽回去,最终最艰难地开口问道:“你从前都是过得这般日子吗?”
“嗯?”秦朝久微愣,眼波流转间明白了秦观锐的话,她语气坦然道:“差不多,不过如今我已今非昔比,不会再任人打骂,不知还手了。”
“可他们分明说,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程强的眼底似有什么要涌出来。
秦朝久轻笑一声,明亮的眸光带着笑意:“三哥这么聪明,不会真的信了吧?”
秦观锐呼吸一窒。
他竟不敢承认,自己真的信了。
他甚至一直以为,秦朝久就是因为在乡下的时候被惯得无法无天,所以才回到侯府后也才会这么没有规矩。
可刚刚程强那样子,哪里是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该有的样子?
“你为何从不曾与我们说,若你说了,我们几个哥哥,还有父亲母亲,一定都会护着你。”秦观锐当即开口。
秦朝久红唇微张:“是吗?”
淡淡的两个字,却似好似沉重地一个大锤子,狠狠砸在了秦观锐的心上。
他突然感觉脸颊火辣辣的,周身都好似爬了蚂蚁一样难受,秦观锐丢下没有写完的纸笔,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秦观锐脚步一顿,回头道:“你也早些休息。”
话落,便逃也似地走了。
翌日一早,秦观锐刚睁开眼睛,便听见了府中人说心香院又闹起来了。
毫不犹豫地,秦观锐披上一件外套,便直奔心香院而去。
“三公子,去常柏院吧,大小姐和二小姐他们,全都被叫去了常柏院。”
常柏院是父亲和母亲的院子,秦观锐闻言便转了个弯往常柏院去。
他到之时,常柏院已经聚集了一群人,就连往日总是公务缠身的大哥,今日竟然也在。
温亭正抱着程强在哭诉,主位上秦江与白婉皆是黑着一张脸。
秦观锦、秦观铭坐在左侧,秦静汐坐在右侧。
右侧还有个位置,该是给他留的。
而秦朝久此刻就于温亭和程强母子一同站在屋子的中间,接受着所有人的审视与怒意。
“秦朝久你说,到底是为什么?你好好的,何故又要对你程家大哥动手,以前你们兄妹之间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如今,你已是侯府千金,怎么还能如此不知礼数?传出去被人知道,你让我们侯府的脸往哪儿放?”
白婉张口便是一通指责。
温亭闻言又哭得更大声了,她一边哭一边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嫌我们母子两个给她丢人了吗,完全不顾念我们这么多年的母子情分,兄妹情分,如今攀了高枝儿,只想将我们踹得远远的。”
温亭越说越激动,她指着秦朝久大声质问:“秦朝久你难道忘记了是谁一口一口把你喂养长大的吗?你怎么能如此对你哥哥,你看看你下得狠手,把你哥打成这样,你还有没有心啊你!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啊,我可怜的儿子!”
听着温亭一声声地质问,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露出了鄙夷和不耐烦来。
白婉揉着眉头,出声道:“温氏你别哭了,我一定会给程公子一个公道的。”
温亭当即就不哭了,改成了默默地抹眼泪。
“秦朝久你到底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从你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闹事,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你是一定要将侯府闹得不得安宁吗?!”白婉声嘶力竭地质问着秦朝久。
秦朝久脊背挺直地立于原地,她缓缓抬眸,不卑不亢地目光回望向白婉:“母亲,此刻正在闹的人,不是我,我也从未想过要让侯府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