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爆炸声响起。
整个战场,仿佛都为之一震。
恍惚之间,杨端和都以为自己回到了光狼城,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晚上。
前往中军传信的蒙武不可思议的看向火起的地方。他暗自庆幸,自己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不然他要是坐着陪麃公喝水吃饭,晚一刻钟出发,那现在,粉身碎骨的名单里,肯定也有他。
而赵军,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提早就完成了吃饭和轮休。
出战的赵军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武器,面露悲戚。
特别是那些被冯忌带回去的溃兵。
他们早就列阵完毕,静静在站在远处,等待那声爆炸,和那轮白日。
这次特洛伊木马一般的自杀式爆炸,其实仅仅是杀掉了麃公,还有周围的十几个都尉,以及重伤了附近的几十个军士。
短暂瘫痪了秦军左翼的指挥系统。
但是,却换来了赵军,在因为决死而如虹士气之上,那种一定要置对手于死地的必杀之心。
也带走了,这股被收容的溃兵,内心最后一丝恐惧。
这一刻起,他们和之前赵括带的兵,没有什么区别了。
山呼海啸。
赵括宁愿自己去稳定阵线,去前线拼命,都不愿意动用的,中军后方,数万最早属于舒祺的赵军溃兵,全线冲锋。
与此同时,早就将所有骑兵,战车兵聚集到一处的廉颇,拒绝了宋意再次出战的请求。
“赵括都敢去死,难道我一个糟老头子,不敢去么。切断秦人中军退路,在此一冲。王容,你本来就是裨将,现在左翼由你指挥。记住,迅速向都尉城方向移动,做出攻城的姿态,吸引敌军注意力。但是无论如何,不许攻城!”
“诺!”王容脸色通红,双拳紧握。虽然是佯攻,但是王容,一定会把自己变成主攻。他已经让人用周围的树木做了一副新棺材。
“宋意,你不要耽误我这个老头子去立功。守住左翼,维持战线。”说完,廉颇登上战车。他竟然没有穿赵军制式的红色军装,而是和赵括一样披麻戴孝。
之前去接收舒祺大军的时候,廉颇带了两万多骑兵,给了赵葱一半之后,还有一万多骑兵。
粮草消耗巨大。
可是赵括就算杀了自己的战马节约粮草,也没有动过杀廉颇麾下战马当军粮的主意。
甚至,这些军马的被杀序列,仅仅排在信使和侦骑后面,还在赵括自己原本那些骑兵前面。
如果要杀马取粮,这些人的马将是最后杀的一批。
无以为报。
廉颇横剑在胸,一手抓住战车边缘,厉声说道:“爆炸声响,即为死战之时!如果我不顾诸君先退者,请诸君立刻斩我!如果诸君不顾我先退者,后队斩前队!破敌就在此刻!随我杀!”
人潮涌动。
赵军右翼,司马尚终于正面看向了秦军,面目狰狞。
你们以为,没有投石,没有火油陶罐,我们这些炮兵,就没有用了么。
天天练投掷,手上的肌肉都快把衣服撑破掉了。
难道我们炮兵挥舞长戈,劈砍长剑的能力,会输给你们么。
我早就没有把自己,当作活人了!
他抢在李云前面,走了出去。他的本部炮兵,这片土地上最早的炮兵,披上了战甲。
“秦狗觉得,没有了那些器械,我们不值一提,宛如羔羊。你们说是么。”
没有是或者不是的回答。
只有冲天的煞气。
“忠诚!勇敢!荣耀!”大部分炮兵并不知道这三个词的意思,甚至都不认得这些字。只记得这是赵括给他们的营训。
但是不妨碍他们喊出来的时候气势如虹。
这批炮兵竟然越过李云的甲胄步兵,直接冲在了前面。
“预备,投掷。”伴随着司马尚的示意,百人将纷纷大声命令。
伴随着火箭的射出。
他们竟然,又一次在弓弩手的掩护下,在接敌的时候,扔出了手中的陶罐。
之前那些掷弹兵已经给秦军留下了很深的心里阴影,而麃公直接被炸死更是让秦军士兵心有余悸。
可以说,赵括充分发挥了自己作为穿越者的技术优势,利用猛火油在公元前,彻底改变了战争的形式。
而此刻,正是收获的时候。
那些秦兵还以为赵军投掷出来的又是猛火油,下意识的闪躲。
队列瞬间有些乱了。
那些陶罐,碎在地上,里面的液体,清凉透彻。
不过是赵军装水用的陶罐罢了。
只是两军对冲之际,最怕的就是瞬息的犹豫和慌乱。
噗!
第一排的赵军握紧长戈,狠狠向前刺去,当感受到熟悉的突破感以后,用力一旋。
开膛破肚。
然后回抽,侧身。
第二排赵军立即跟上,在眼前秦军倒下的一刻,再次往前递出长戈。
随后是第三排。
司马尚的炮兵千人队,竟然在野战中,直接将秦国最精锐的部队打得节节败退。
见此情景,李云斜眼看了一下自己的部下。
他平时话不多,但是这个举止很明显,他感觉自己被比下去了。
他那些部下直接涨红了脸。
“敌在何处。”李云率部转向,询问前来汇报的侦骑。
“敌在前方。”
“还有多久接敌。”
“大约半刻。”
“上将军就在身后。”轻声说完以后,李云左手拿剑拍了一下盾牌,开始加速。
身后,那些被他感染得一样话不多的部下深深呼吸几次,随后,没有任何豪言壮语,沉默着,冲向了秦人的军阵。
这样的军队,是最可怕的。
等到了凌晨的时候,赵军左翼的骑兵将秦军中军拦腰截断,赵军右翼重新完成了对秦军中军的包抄。
大概有一半的秦人中军,被留了下来。
“武安君,是否全军压上,救下中军。”王翦小心翼翼的问道。他从来没见过如此严肃的白起。
仗打成这样,不是统帅指挥的问题,而是后勤的问题,影响到了战略和战术的选择。
但是,终究,打了败仗。
“撤回来。”白起面无表情,手心却已经被自己的指甲刺得流血。
“武安君,起码有三四万兄弟,被赵军包围了啊。”
“我说,撤回来!”白起脸上的肌肉不断抽动着。
如果,只是如果,长平大营那里的辎重还在,或者秦国今年没有饥荒,后勤能够保障,仗不会打成今天这个样子。
后勤充足的话,只要是大军团野战,他甚至可以把对面的赵括还有准备渔翁得利的魏军吊起来,一起打。
而不用这么束手束脚。
一颗粮难倒千古名帅。
“我军,没粮了。本来打算坑杀赵军以后,我们就要撤退,让赵军和魏军互相消耗。现在这些部队再不撤回来,等缺粮的消息传出去,就更撤不回来了。”白起坐在胡床上,依然冷静得可怕。
但仿佛苍老了十多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