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嘘!禁止修仙 > 第二十九章 失意之人

第二十九章 失意之人

    滚热的池水哗啦啦的淋下庭院四处,飞溅的碎石打在廊檐,雕花的木栏呯的一声打的稀碎。

    “好烫好烫!”

    一个丫鬟被溅来的池水烫的哇哇乱叫,捂着手背都哭了出来。旁边的宦官以及四个麾下,还有小铃铛这才从惊愕里被拉回神。

    “哇啊!”小铃铛眼睛睁圆,望着渐渐烟雾沉降,露出的身形,她一下捂住嘴。

    相对寻常人的震撼,宦官曹环等人是惊讶的,他们修习龙虎气,但从未见过入门第一层就有这样的威势。

    “司提,顾郎君这动静有些大啊。”

    “也不知他观想是何图。”

    站在四人前面的宦官没有回答,很快恢复过来,走出廊檐笑起来,拱手道:“顾郎君初次修习龙虎气便成功,当真可喜可贺!”

    烟尘散去,假山之上,顾言拽着拳头,全身发出‘咔’的骨骼扭动声,仿佛体内有着使不完的劲儿,耳边隐约还有龙吟回荡。

    嗯?

    微不可察中,顾言似乎感觉之前被枯山老祖下的咒法,被滚热到的血气冲散了些许。

    宦官的话语传来时,他睁开眼,通红的身躯渐渐恢复,纵身一跃,重重落在池边,地砖都‘啪’的一声踩出裂纹来,旋即,书生笑着朝对方拱手还礼。

    “司提抬爱了,在下还要谢司提提携之恩。”

    全身水渍在说话间,化作蒸汽腾升飘散,顾言偏头看向那边的丫鬟,让她们回前院备上茶水,旋即请了宦官一行人去大厅落座。

    “公子给!”

    小婢女从远处捡了衣袍,气喘喘的小跑回来,小脸红红的递给顾言,后者接过衣袍,哗的拂开,披在了上身,边走边系,“去后厨吩咐厨娘,家中有贵客,饭菜要丰盛,不可敷衍。”

    说着,向曹环等人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落这位宦官半个脚步走在旁边,与对方说说笑笑进了前院中堂。

    “龙虎气第一层练出这般威势的,咱家还是头一次见到,顾郎君往后怕是不可限量。”

    奉承的话听听就好,顾言可不会轻易当真,不过进入第一层,确实让自己感到非同寻常,四肢百骸无时无刻都有一股气在旋留,一旦发力,空气隐约听到龙吟声。

    “司提过奖了。”顾言拱了拱手。

    两人说笑了几句,曹环也说起了正事,“郎君既然已入绣衣司,那咱家有些话就要讲清楚,省得你我往后不好相见。”

    “司提请讲。”

    “绣衣司听命天子,监察四海,有先斩后奏之权,为陛下分忧是我等本分,今天子恼怒修行中人,我等就要将这些彻底斩断,听闻郎君上过夜幽山求道学艺,不知可否告知,此山中修行中人?最好能与咱家一起入山剿灭,不知郎君可有这心啊?”

    呵呵!

    顾言知道这宦官的意思,随即轻笑出声,笑声渐渐停下,眸子泛起一抹冰冷。

    “司提莫要担心在下犹豫不决,我父兄之仇,不共戴天,恨不得将那青阳派屠的鸡犬不留!就算司提不来,在下也会入山报仇。只是担心那枯山老祖修为高深,这一去恐怕无功而返不说,可能也会陷入生死局面。”

    书生的手落下,压着的椅子扶手,嘭的爆碎开来。

    “有郎君这番话,咱家就放心了,你也不用担心仇报不了。”曹环知道顾家的事,刚才自己那番话不过是给一个忠告,也想让顾言知晓上下级之分,谁在此间主事,谁说话才能定音。

    他笑眯眯的伸手,身后心腹汉子拿来一面收拢的小旗,“有了此物,可引神煞入山,再加上咱家带来的人手,还怕夜幽山的修行中人反抗?”

    顾言看着对方手中那面小旗,之前听刘大川提起过,天枢阁或许有控制神煞的法子,想来就是这面旗子了。

    只要能报仇,他不在乎谁主事。

    反正他现在不过一个挎刀,受人节制再寻常不过,一想到那些日子的夜幽山之行,顾言还是提醒对方小心谨慎一些。

    “小心行得万年船,在下觉得还需要一个人帮助,方能事半功倍。”

    宦官收起旗子,上身微微前倾,眯起眼来:“谁?”

    “青阳派一个弟子……”

    顾言目光望向厅外,他想到了跑去青梅村的那个人……

    ……

    昏昏斜斜的阳光在西面山头,恼人的蝉鸣一阵一阵的叫着,官道边上的茶肆,店家伙计恹恹的打了一个哈欠,无聊的望着过往的商旅行人。

    远远的,着道袍的身影微微摇晃走来,呯的一下摔倒在地,又慢慢爬起,带着袍上的尘土,失魂落魄的走进路旁的茶肆。

    茶摊也是有酒的,只是并不算好。

    谷良第一次要了酒水,大口大口的灌进肚里,是辛辣的感觉,但比起心里的痛楚,又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两天前,他带着疑惑去了青梅村,打听他的身世,父母是否还在的。

    然而,村里多方打听,根本就没有谷姓人家,也没听说十多年前有过孩子被人抱养。

    如果只是这些,谷良或许心里还会为师父辩解几句,可能不是这个村子。但后来他从一个老妪口中知道七十年前,倒是有一个姓谷的人家。

    毕竟谷姓还是较少的。

    那时老妪都还小,只有八九岁,但还是记得那家人,听说是丢了孩子,那家的妇人发疯似得到处找,失足落进河里淹死了,妇人的丈夫悲痛之下,用一根绳子在山里吊了脖子。

    至此后青梅村就再也没有姓谷的人家了。

    谷良并不是蠢货,听完这件事,联想到顾言当日说的那些话,回忆起来,那些每隔几年带去宗门的师兄弟,越想越觉得与他相貌相似。

    “呵呵……”

    谷良拿起酒瓮倒满茶碗,直接一口干了下去,忽然间他想明白了,自己为何只有观里的记忆,为何没有父母的记忆……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我还劝慰顾公子,到头来,我才是那个傻子。”

    他“啊!”的一声大叫,茶碗咚的一声重重放去桌面,把不远的店家伙计给吓了一跳,他想上前劝阻一番,别惊吓到了进来的其他客人。

    还没开口,又有客人走了进来,来人并未理会过来询问的伙计,而是直接坐到了喝酒的道士对面,伸手拿过对方手里的酒坛,给自己也满上一碗。

    谷良醉醺醺的抬起脸,对面是熟悉的脸庞。

    “顾公子……”

    “喝酒!”顾言放下酒坛,满满当当的一碗酒水被他仰头喝尽。

    旁边的伙计抽了抽嘴角,好家伙,看来又要劝一个准备耍酒疯的了。

    “去过青梅村了?”

    顾言放下碗,他出城之后,循着对方气息过来的,看到对方这副模样,几乎都是预料之中,微笑着给这醉醺醺的道士满上:“是不是与我说的一样?”

    谷良低头沉默,默默的看着碗中荡漾的黄汤,又是一口灌下肚。

    好一阵他才吐出一口气。

    “顾公子你说的丹人,我恐怕也是其中一个……”他露出苦笑,“每隔几年观中都会收养一批孩童,如今想来,这些孩子其实就是被我亲手送去宗门的那些师兄弟……然后过一段时日,变成孩童又送来。待长大修出道行,我再亲手将他们送回宗门,哈哈哈……我怎么愚笨至此,我心中的修行,为何这般残酷无情!”

    他倒上酒水,双手捧起来,与顾言碰了一下。

    “干!”

    “干!”

    顾言看他模样,其实心里也是烦闷苦涩的,两碗酒下了肚,一直压抑的情绪也渐渐吐露出来,他眼睛微红,朝对面的道士说道:“我在父兄羽翼下不知人间疾苦,一心想要求道学艺,结果到头来换得家门破灭,父兄身死。”

    接下来,顾言望向对面沉默的道士,双唇间气息吐露,犹如魔鬼的口吻,一句一顿。

    “你我心中俱不平,可敢与我一起,把夜幽山……毁之一旦!”

    沉默的身影端起酒水大灌一口,擦去嘴角的酒渍,红着眼睛迎上顾言的目光。

    半晌。

    紧咬的牙缝挤出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