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事情虽然棘手,司辰却必须回国一趟。
两罐骨灰,一罐是饸饹面的,一罐是石子馍的。
他带人先去的石子馍老家,关中某农村。
多方打听之下,才找到了石子馍的家中。
很偏僻的半山腰上,坐落着一个偌大的窑洞院子。
司辰几人开的车,都没办法爬上弯曲又狭窄的黄土路,直达那座院子。
没办法,他们都是下车后,一步步走上去的。
司辰三人进了院子,先出声问:
“有人在家吗?”
屋里有人搭腔:“有人哩,进来吧!”
是个苍老的身影,像是一个老妇人。
司辰带人走了进去,掀开门帘,迎面一股子尿骚味,与夏天的潮湿味道混合在一起,有些熏人。
屋里光线很暗,进去后,视线要适应一下,才能看清楚。
铺着草席的炕上,靠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枯瘦。
农村人,但凡能动,就不会坐在炕上。
司辰心底一揪。
“几个后生是打哪里来的?”老太太浑浊的眼珠子,轻微转着,上下打量司辰几人。
“我叫司辰,是石头单位的老板。”司辰如是说道。
石子馍起这个代号,也是因为自己真名就叫石头。
父母都是农村人,也没啥文化,爹妈就给起了个好养活的名字。
司辰来之前,都了解过石子馍家里的情况了——
三个姐姐已经嫁人了,他排行老四,还有一个弟弟在上学,考上了中专,师范学院的。
石子馍原本是为了养活老母亲、老父亲,还有这个弟弟才选择跟司辰出国的。
不幸的是,去年父母开着拉满玉米的拖拉机回家,下雨天路滑,翻到了深沟里。
父亲当场就没了,母亲是第二天才被放羊的人发现的。
山沟沟里,救出来,再用牛车拉着送去县里的医院,耽误了救治的时间。
瘫痪了。
他们家条件本身就不怎么好,还是石子馍跟着司辰之后,赚了一些钱。
嫁出去的姐姐们,也是只能各顾各的,没谁嫁给了有钱人。
原本,石子馍赚了点钱,给家里添置了拖拉机,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
哪成想,出了这样的意外。
为了给老母亲治病,石子馍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就连那辆翻到山沟沟里的拖拉机,他也找村里的人帮忙,一起再抬出去买了点钱。
本次去苏国之前,石子馍暂时没出任务,就在司辰龙城大学的超市里面,当防损员。
所有出任务前的保镖,都是这么掩饰真实身份的。
当时,司丽歌遇上了导购偷盗商场里“丽时尚”品牌的羊绒大衣案件。
就是曾玉兰仿版事件,那导购偷拿羊绒大衣回去曾家庄,做仿版。
调监控时,正是值班的石子馍发现了问题。
那时,司丽歌见他不好好吃饭,一味省钱,就猜到他家里遇上事儿了。
因此,司丽歌特批,让石子馍从财务那里还预支了三千块。
……
石子馍的母亲听到司辰说自己是她儿子的老板,显得很是局促,连忙表示:
“司老板,您快坐、快坐下!”
“家里、家里有点乱,怪丢人的。”
“您也不要嫌弃,我这、我这瘫了嘛,唉!”
“都没办法起来,给你们倒一碗水喝,莫要怪罪。”
“那灶台上的暖壶里,有热水,你们快去,倒了水喝一口。”
“这远巴巴地从龙城过来,辛苦了吧!”
她是知道儿子在龙城上班的,还知道是在大超市里上班。
司辰几人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炕上。
而后,他在炕边坐下,没表示出嫌弃,反倒对身边的人吩咐:
“那灶台上的暖壶,倒点水,给婶子喝。”
他能猜到,没人来照顾,石家婶子应该也是没办法喝到水的。
如今正值暑假,石子馍的弟弟应该是放假在家的。
这会子没在,可能是上地里去了。
闲聊了几句,气氛总算是不那么局促了,石家婶子这才问:
“司老板来我们家,可是石头犯了啥错?”
“不是、不是!没犯错。”司辰连忙给人家吃定心丸。
“哦,那就好,我那小石头哇,是个老实孩子,去年那会子,他突然带回来好多钱!”
“你是不知道啊,给我吓坏了!”ωωw..net
“我跟他那死去的da,都以为他干坏事了。”
“后来,他跟我们说,是他老板好,给的工资多。”
石家婶子说着,脸上的褶皱都化开了许多。
司辰喉头堵得难受,笑了笑,接话:
“石头很能干,是个干净利落的好员工。”
如此一说,石家婶子像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问:
“那,司老板你今儿个来,是为了啥事儿?”
司辰喉结动了动,一时间没想好措辞。
“哎呀!司老板,我想起来了,石头说,为了给我治病,跟公司预支了三千块钱,您是来要这个钱的吗?”
“不是、不是!”司辰稍稍斟酌了一下,这才说道:
“我这次来,是从石头回家的。”
石家婶子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司辰站起身,从身后的保镖手里,接过那只黄色的珐琅瓷罐子,轻轻放在炕上,说道:
“婶子,石头在工作中,发生了点意外,人没了,这是他的骨灰。”
再难,都得走这一步。
屋里格外安静,落针可闻。
屋外院子里的枣树上,落了几只鸟雀,挑选半边红了的枣子,啄着吃。
跟着司辰前来的两名保镖,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了,走远点,蹲在墙角抽烟。
司辰的规矩就是这样的,给抚恤金时,不允许有佣兵在场。
这一次,司辰依然是给的20万。
屋里,传来石家婶子的恸哭声:
“我可怜的小石子啊!你咋就舍得丢下娘呐!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
枣树上的鸟雀,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声恸哭,惊得振翅四散飞走。
蹲在墙角抽烟的两名保镖,其中一人叹气:
“唉!麻绳儿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可怜人。”
“咋了?你怕了?这一趟回来后,还计不计划继续跟辰哥出去哩?”
“呵!比起穷,我会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