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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傅谦作为户部的人,若是立了功,世人也只会说是李自成用人有方,他也因此舍了傅谦恩情,还能博得好名声。若是丢了命,那也是傅谦能力不足,不管怎么算,与李自成来说,都不是坏事。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李自成不愧与张群是亲家,一样的老谋深算。不过,能做到他如今这个位置,若是没有些手段,又有谁信呢?

    刚下朝,一些大臣便急匆匆的去了养心殿,宁遥亦有些话要同皇帝说,却不想此时去,便闲逛到了御花园,坐在池边的凉亭看芙蕖花。如今正值槐月,芙蕖刚发了新芽,荷叶还未完全舒展开,却是格外的赏心悦目,在这心烦意乱的时候,格外的叫人舒心。

    可她刚坐下没多久,便被皇后身边的贴身女官寻到了,说皇后寻她有话要说,要她去一趟后宫。越国有律,官员非召不得入后宫,不过在此之前,为官的都是男子,宁遥虽为官,却是女子,皇后此举倒也不算违反越国律法。

    皇后找她,多半也是为了太子的事,宁遥虽不愿再为此事多费口舌,可眼下她也无事,便应了皇后的约,跟着那女官朝后宫的方向走去了。

    跟着女官走到一处破败的宫殿时,宁遥不免有些疑惑。她原以为会去皇后所居的栖凤宫,却不想来的是这处地方。女官把她带到目的地之后便走了,宁遥独自一人站在破败的宫殿面前,殿门前的匾额上依稀能看出“栖云宫”三个字。

    宁遥轻推开了颓败的木门,看着院内的满地长草落叶,断壁残垣,院中唯一一株枝叶茂盛的梅树和树下立着的华服妇人便成了与这片景色不符的事物。

    她就那么静静的站着,哪怕是宁遥推开殿门发出的宛若垂死之人发出的尖细的声音都没能惊扰到她。

    “将军来的倒是比我想象中要慢一些。”

    “皇后娘娘此举,是为何意?”

    宁遥直入主题,皇后却不曾理她,自顾自问道:“你可知这宫殿原本的主人是谁?”

    “是颜言!”还未等宁遥开口,皇后便接下了她自己的话,语气里有些癫狂,前所未有的失态,“前车之鉴。”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所以我不愿太子步我后尘,亲手断了他的念想,却不想他竟然因为一个外人,不肯认我这个母亲!”

    “皇后娘娘与我说这些又有何用,让太子殿下为情所困之人又不是我。”宁遥觉得有些可笑,目光淡淡的看过四周,最后又落在了皇后身上,“再者,若我没记错,此处是宫内禁地吧?”

    所谓禁地,便是不许人踏足之处,皇后虽说是张家之人,凌驾于皇帝之上,可宁遥明白皇后对皇帝的心意。这么多年来,其实很多事皇后都是顺着皇帝的。所以如今皇后不顾皇帝的意思来了栖云宫,着实叫宁遥有些惊讶。

    “哈。”皇后冷笑了一声,她似是察觉到了自己先前的失态,再开口,声音已经回复了往日的肃穆疏离,“将军可知本宫为何要召你来此?”

    “臣不知,也不感兴趣。”

    “你是真不知也好,装傻也罢,本宫今日寻你来此,是有一事要说与将军听。”说着,皇后朝殿内走去,宁遥稍作犹豫,最后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皇后十分熟练的穿过破败的厅堂,最后走到了一处池边。

    同前院那颗突兀苍翠的树一样,后院其他地方皆是破败不堪,可水榭亭台却一点儿也不见荒凉。池中荷叶亭亭锦鲤嬉戏,亭台纱帐轻飞不染一尘。

    皇后在亭边坐下,环顾四周,目光有些恍惚。

    “每次坐在这儿,我总有种她还活着的错觉。所以每次只要我有所动摇,都会来这儿小坐一会儿。”皇后话语中满是嘲讽,“陛下亦然。”

    “你们都以为,我厌恶淑妃,是吗?”皇后笑着点头道,颇有些疯魔:“确实,我厌恶她。世人皆道她聪慧无双,可在我看来,却愚蠢至极!她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上一个帝王……”

    说着,皇后的眼神渐渐淡了下去,语气里盈满了失落:“哈,说到这个,我也是个愚者。”

    “你到底要说什么?”宁遥有些不耐烦,“你找我来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你找错人了,我可不是什么好的倾听对象。”

    “你那般聪慧,又怎会不懂?宁遥,我知道,你对付我儿子无非是想牵制我,可我并不是你的敌人。或者说,我是你敌人的敌人。”

    “哦?”

    “是,我是张家的人,是张家的皇后,可我也是一个母亲。我所做的一切,就只是为了我儿子。”皇后看着宁遥的眼睛,“为了我儿子,我可以做任何事。”

    “哪怕与自己的母族为敌?”

    “哪怕与自己的母族为敌。”

    这句话,皇后说的无比的认真,目光坚定。

    “我这一生,为了我的母族从未有一次做过自己,这一次我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是背叛母族。”皇后笑了一下,“说来,我做这样的决定,也是因为你。从前,你是我最厌恶的人,如今,你倒成了我最羡慕的人。”

    “是吗?”宁遥垂着眼眸,“可你同我说这些又有什意义呢?该做的不该做的你都做了个遍不是吗?你与我说这些就能改变什么吗?你做便做了,何必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借口?”

    “你不信我说的话?”皇后皱起了眉,“也是,你若只凭我只言片语便信了那才不正常。我会让你相信的。此番傅子默于黄河赈灾,我会送你一个惊喜,算作我的诚意。以将军的智慧,届时一看便知晓了。”

    说罢,皇后终于恢复了寻常的模样,“若将军今日要同陛下说的也是赈灾之事,那还是请回吧,不如明日再来。”

    赈灾一事非同小可,如今御书房里里外外定围了不少人,所以宁遥才想缓一缓再去。可既然都决定要缓一缓,确实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与其她今日就说破,倒不如叫皇帝有喘息的时间思索一日,之后再提确实更会奏效一些。

    宁遥也是一时情急,竟忘了这一点。

    出了栖云宫,宁遥便不曾在宫内多做停留,吩咐暗卫给郊外的尼姑庵带了信,便动身去了潇湘小筑。蔡筱云不在,负责潇湘小筑日常运作的人名叫绿君,与青岚一样,是蔡筱云一手培养起来的。

    蔡筱云曾同她说过,青岚性子似她,没有多少心机,不适合接管楼里的事物,而绿君自幼心思细腻,学什么都快得很,几乎完全继承了蔡筱云的医术和心计。

    宁遥与绿君接触不多,可几次接触下来之后,便明白蔡筱云为何会对她有如此之高的评价了。绿君原是燕都人士,就住在燕城,其父是当地一位小吏,母亲是胡人,所以她生得极美,一见到她,便叫人移不开眼。

    她有着别人所不能及的美貌,又有那般天资,是蔡筱云最适合的接班人。

    原本她的生活也算平静美满,只是北地多战火,她八岁那年,双亲皆死于战乱,后被蔡筱云所救。自那之后,她便改名绿君,同青岚一起跟随蔡筱云一同生活。

    对她,无论是蔡筱云还是宁遥,都是及为信任的。

    到了自己经常待的雅间,宁遥才发现立面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便独自一人在屋内小憩,雅间点了安神的香,宁遥竟睡了过去,直到绿君再次敲响屋外的门,她才睁开了眼睛,再看记时的水器,已然过了一个时辰。

    难得的宁静,却悠然响起了一女声。

    “将军,人已经到了。”

    “知道了,带进来吧。”

    说罢,宁遥长吁了一口气,随即便坐正了身体抚平了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裳。她自幼浅眠,居庸关一役之后更是难以入睡,方才居然睡得很是平稳,想来那安神香是绿君特意为她调配的。

    雅间的门被推开,宁遥端坐抬眉,看着一副出家人妆扮的张沐雪,请她在自己对面坐下,出手为她煮茶。

    “将军寻我来是为何事?”

    “先吃茶吧。”宁遥没有回答她,而是开始动手煮茶“你也可以仔细想想今后要如何,常伴青灯古佛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比起被家族当做巩固权势的棋子,我宁可常伴青灯古佛,至少这样,我无论身心都是自由的。”

    “那么,林修言呢?”宁遥拨着炉火静待水沸,“你选择出家,不就是为了躲避与顾府的婚约吗?若我能让张家主动退婚呢?”

    “我同顾府的婚约,虽是陛下赐婚,可实际是姑祖母做主定下的,要她主动提出退婚,谈何容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利益足够,她自会选择于己身而言最有利的那一个。”宁遥取了火钳拨动炉火,后又添了一块新炭,“京城从不乏权贵之家,你可曾想过她为何偏就选了林原之子?”

    “当年林原二甲出身登科庙堂进了礼部,却也只是个无名之辈,与你门不当户不对,若要巩固权势,那么比这好的选择比比皆是,为何偏就选了林原之子呢?”

    “我……”

    “近来北方局势紧张,我会安排林修言去北方。郡主,你和他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在你自己。”

    张沐雪沉思良久,最终抬起了头,对着宁遥的双眸,语气虽温和却带着坚定,“我懂了,多谢将军。”

    二人谈话之间,水已沸腾。见状,宁遥动手将备好的散茶放入了釜中,片刻后舀了一勺茶汤倒在两人的茶盏中,“这是我新得的茶叶,入口回甘,香味醇厚,用这种方法煮,香味更甚。”

    闻言,张沐雪端起茶盏,立刻便被扑鼻而来的茶香所吸引,万语千言顿时都忘了,只闭目轻嗅,半晌才回过神来啜饮了一口,果然齿颊留香,回味甘甜。

    就在她回味茶香之间,忽然便觉得心静了下来,想事情便也透彻了许多。

    既然当初太后选择让她与林言定下婚约,定然不是看中林家的权势。张沐雪的母亲生她时难产而亡,父亲心灰意冷遁入空门,自幼被太后养在身边,若说她与太后之间没有情意那是骗人的。

    自她幼时起太后便对她很是偏爱,之所以选择林言做她的夫婿,大抵就是看中了林原职位低位无权无势好拿捏,将来她嫁过去了不会受委屈。而要取消她同林言的婚约大概也是因为林原成了张家的弃子,怕她和林言生了嫌隙,今后的日子难过。

    其实,若她不曾对林言动心,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作为棋子的命运,毕竟张家生她养她,叫她无忧无虑的过了前半生,她自然也是该为张家做出牺牲的。

    只是偏偏,那个叫林言的人,早已经住到她心里了。她总觉得,张家无论怎样,总是易出痴情种。她如是,她父亲如是,她叔父亦如是,她甚至可以说,她的姑母和姑祖母亦是如此,只是其中掺了几分权势,她并不清楚。

    可她知道,若非如此,又怎会不顾一切嫁与帝王?

    这世间无论如何,君王之爱,总是凉薄。先帝如是,如今的君王亦如是。她读遍史书,从未见过书中记载有哪位帝王是例外,便是偶有那么一两个,也无一不是被后世所唾骂。她不是不懂其中原由,她只是无法接受。

    张沐雪并未见过先帝。她对于先帝的了解,全来自于自己的姑祖母和姑母。姑祖母说,先帝不爱她,娶她是基于利用。

    只是她总觉得她的姑父要更绝情一些。

    是的,绝情。

    她知道,他的姑父是有意中人的。比起先帝除了皇后外便只纳了两位妃嫔,她的姑父却是三宫六院全都齐了。明明有意中人,却还是娶了旁的人,甚至为了皇位,娶了她的姑母。

    从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他却偏要二者兼得。他要权势亦要美人,最终的结果便是逼死了自己的意中人,从此形单影只,做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虽说晚辈非议长辈是为不敬,可张沐雪总觉着,若是真心爱慕一个人那必然就是非其不可的,如她父亲,如她伯父,得一人心,白首不离。而不是打着什么旗号,娶了妻还要纳妾,误人误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