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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待人都离开了,风白才收了折扇,动用轻功瞬间走到宁遥身边,出手点住了她几处穴位,又将一股内力打入了她体内。

    一阵操作下来,宁遥顿时觉得整个人精神了不少,调整好自己的气息后看向了风白,语气淡漠:“这些手法,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刚刚也算救了你好吗?你就是用这态度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那你待如何?”

    “不如何!”风白看了一眼欧阳洵,不屑的咂了砸嘴,“怎么,这不是我们的状元郎吗?”

    对于欧阳洵,风白是知道的。从他进长安城的第一天起,风白便开始派人查过他了。身世凄惨,背景清白,这样一个人进了京城,从来都是如同香饽饽一般的存在。所以当时,人人都巴结他,而他一一推拒,也是风白意料之中的事。

    原本风白已经打消了对他的怀疑,可是,从他拒绝了所有人的巴结,却向宁遥递了拜帖,亲自登门拜访之后,风白对他的怀疑便再未停止过。

    风白确信,欧阳洵进长安是带着目的的。他这样的人,没什么心机,脸上从来藏不住事,所以他进长安后的种种,对宁遥哪怕是抗拒却还是会选择向她靠拢的选择,叫风白不得不相信欧阳洵进长安为的就是宁遥。

    可是,为什么?

    若是想飞黄腾达,大可与右相结缘,若想做个好官,也可与御史大夫相交,可他这两者都没选,而是选了除了功勋之外毫无建树的宁遥。

    这本就足够吸引他人的注意了,也不怪风白会怀疑他。

    宁遥也看出了风白对欧阳洵的敌意,看着被变故吓到的欧阳洵,冷冷出声拉回了他的思绪:“不是有事要寻我回去吗?走吧。”

    “对……走,走吧……”

    欧阳洵的脸上不知何时沾上了些血,衣裳上也沾上了不少血迹,手里紧握着宁遥扔给他的玄铁剑,剑上亦挂着血迹,血珠还黏黏腻腻的往地上滴。

    看这模样,应该是在慌乱之中杀了人,被骇住了。

    他呆愣了片刻,似乎终于从恍惚之中回过了神,呆呆的看着宁遥。忽然感觉到了自己脸上的一片凉意,伸手去摸,粘腻的触感叫他皱眉,在看到自己手上的血后又看了看手中的剑,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惊得欧阳洵扔掉了手中带血的剑,忙用衣袖去擦自己的脸。

    玄铁剑应声掉落,落在青石板上,发出了“铮”的一声,剑身微颤,似是对自己被遗弃的不满。宁遥却也不心疼,看了欧阳洵一眼,弯腰将玄铁剑捡了起来,掏出怀里的帕子擦拭着剑身,随后将它放回了剑鞘,别回了自己腰间。

    “第一次杀人。”

    明明是质问的话,宁遥却说得十分的淡漠。欧阳洵忽然便觉得宁遥冷冽的声音有些刺骨,带着寒气,叫他后脊发寒。

    他不是没经历过死亡。他亲见着自己的母亲在他眼前断气,那一刻,他便体验过一次死亡。可这一次,是他亲手夺取了一个人的性命,哪怕那个人要杀他。他忽然觉得脸上早已经凉透的血烫得吓人,几乎就要灼伤他了。

    可宁遥的话,却叫他心生寒意。

    他知道,若是不杀了那个人,死的就是自己。他不是圣人,可亲手夺取了另一个人的生命,他也确实接受不了。可看着宁遥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他却忽然有些迷茫。于是,不假思索的,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亲手夺取一个人的性命,你就没有任何感觉吗?就这么无所谓吗?”

    “你这样的人,在战场上只会是逃兵。”宁遥的眼中忽然就有了些杀气,“逃兵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四周是一片死寂,只有风白摇着折扇在一旁看戏。

    “……”

    听了宁遥的话,欧阳洵想反驳,可他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话。

    “因为你无法接受死亡,也无法夺取他人性命。在战场上,杀不了敌人却又想活着,就只能成为逃兵。”宁遥侧着身没有看她,可眸中的寒气是那么的骇人,“而逃兵,往往活不到最后。”

    言外之意,越国朝堂的这场腥风血雨中,像欧阳洵这样会对敌人心软的人,绝对活不长久。而他这样的人,纵有惊世之才,也注定只能成为他人俎上的鱼肉。

    宁遥冷眼看着溃不成军的欧阳洵,不知为何,恍惚中,她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几分何裕的影子。可比起何裕,他还早的很。

    何裕能做到冷眼观人生死,可欧阳洵却不行。至少,现在还不行。

    宁遥忽然有种预感,若欧阳洵能走过今日这关,或许能成为下一个何裕,甚至超越他。谋杀一国使臣乃是死罪,何裕明知如此,也知晓那样做的后果,可他还是那样做了,甚至只在只言片语之间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这样的才能,若非他一心只想与爱妻相守,若非有人设计杀了他身怀六甲的发妻,他也不会一心求死,激着自己杀了他。

    欧阳洵虽有才能,可他这样的才能尚且还是薛丞培养出来的。宁遥忽然有些担心,虽说薛丞有并不亚于何裕的才能,可他们的侧重点并不同。若说何裕是擅长洞悉真相,那么薛丞就是擅长摆弄这盘名为天下的棋局,由小见大。

    欧阳洵被宁遥对话镇住了,久不能言。看着宁遥的背影,还在恍惚之中的欧阳洵忽然便回过了神。

    “不打战就不会有逃兵了!”欧阳洵几乎是嘶吼着说出了这句话,“只要没有战争,就不用杀人了。”

    “……”

    宁遥没有答话,也没有回头,风白看见宁遥弯起的唇破位不解,不知她是嘲讽还是开心。

    街上静得出奇,她们走了一会儿走过了两条街才渐渐听到热闹的声音。这样的反差叫宁遥觉得很是怪异。似乎这里的居民,对地牢附近的街道总是会避而远之,这在他们中间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薛丞见到宁遥,一直紧绷着的脸终于松了下来,带着宁遥朝燕池的房间走去,边走边和她陈述着情况。

    原本燕池一直都好好的,直至他用了早膳,之后便毫无征兆的晕死了过去,薛丞立刻下令封了衙门,不许他人进出,然后检查了燕池所有的吃食,最后发现,他中了毒。

    所有人薛丞都做了排查,可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嫌疑。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毒。不过这一点,薛丞却没告诉宁遥。

    他在听说宁遥把陆坚下了狱之后便中毒陷入了昏迷,其目的就是为了及时将宁遥喊回来,这一点,薛丞是知道的。左右他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燕池主动送上,自己便遂了他的意。

    可哪怕薛丞不说,在看到燕池的一瞬间,宁遥便全都明白了。燕池中的毒并不深,毒也不难解,凭薛丞的医术足以应对,根本不用着急将自己喊回来。

    宁遥明白薛丞的苦心,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燕池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宁遥就那样站着,面上如同戴着一副面具一般看不出任何情绪,随后冷冷的开了口:“我还以为是多棘手的毒,也不过如此。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我现在没心情,等我有心情了再看吧。”

    说罢,宁遥出手点住了燕池身上的一个穴位,随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薛丞在一旁看着宁遥潇洒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自己的眉毛不受控制的跳了跳,半晌才欣慰的笑了。

    原先,他在宁遥身上压根看不到半点从前的影子,也曾暗自怀疑过她是否真的是陈萱,可如今看来,那些小习惯和小表情也和从前一模一样,确实是陈萱无疑了。她也和以前一样,睚眦必报。

    是了,睚眦必报。

    以前的宁遥,虽看上去生性凉薄,可薛丞知道,她会默默将所有人的喜恶记在心中,她虽不擅言辞也不擅表达,却总会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她在意的人。会默默记下一个人的好和喜恶,自然也会记得别人的不好。

    对于当时宁遥来说,虽算不得睚眦必报,却也绝不会叫自己吃亏。

    可看着宁遥对燕池的种种,薛丞心中却无端的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凉薄之人,旁人很难最右其情绪,或许宁遥自己都没发现,这个燕池,总是在不知不觉间牵动这她的情绪。

    此人留不得。

    这是薛丞脑海中下意识冒出来的念头。此念一出,便如同一颗毒瘤在他心中落地生根日渐滋长。

    且不说薛丞本就不信任燕池,跟何况,燕池本身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也曾将燕池当做过达到目标的第一人选,可他越是深入调查燕池的过去,越觉得他这个人如同迷雾一般。

    善于伪装。

    这是薛丞对燕池深入调查过后给出的评价。善于伪装,就意味着不可信,不可信,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不会武功,又类比纨绔,最重要的是,很多事,明明他没有参与,却明里暗里的同他有些关联。

    这些理由,随便一个都足以说服宁遥杀了他。

    这么想着,薛丞便这么做了,可宁遥的回答却叫薛丞有些意外。

    “兄长,他说,他喜欢我。”

    明月当空,薛丞和宁遥同往常一样在屋顶上吹风喝酒。宁遥手握酒坛,手指在坛沿清清摩擦着,眼睛看着万家灯火,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我不信他,也不信所谓情爱,可我偏就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这大抵是所有人都有的情绪,明明不相信也不在意,却总想看到结局。如同看着一只溺水的猫却无动于衷,明明知道最后那只猫会溺死,却想亲眼见证这一切。就如同宁遥明知最后燕池会放弃,却想看他是如何放弃的。

    宁遥之与燕池,就是如此。

    “情爱这东西,能叫人失去理智。若他所言是真,那么利用起来,也更方便不是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

    “爱情从来都是双向的,我的目的是利用他,那么,力所能及之内,给他些虚无缥缈的回应,我也能更快达到目的。”

    不过权宜之计。

    宁遥这样想着,后又默默饮了一口酒。不过权益之计而已,被燕池牵动情绪,不过是自己刻意为之,不过是为了,给他错觉。

    本来,欺骗利用情感是宁遥最不屑的手段,可如今,她却将这手段用在了燕池身上。明明利用他乖乖达到目的的方法有很多,可宁遥偏偏选了最为麻烦的那一个。

    “阿萱……”薛丞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他只看了一眼宁遥对表情,顿时便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如同置身冰窖。

    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不可能再叫她改变心意了。向来决定了的事情,宁遥绝不会轻易做出改变,再说下去也只是徒劳。

    宁遥再也不会对燕池起杀心了。哪怕她说这只是权宜之计,哪怕她说她不相信情爱,可薛丞知道,不管深浅燕池早就在宁遥心中留下了痕迹。

    他原以为,能够牵动宁遥情绪的异性,除了她的至亲,便只有他。毕竟,他们青梅竹马,自幼一同长大。他自幼便知道,他和宁遥,总有成亲的一天。他甚至知道,在他们年少时,宁遥曾经也是对他动过心的。

    就算一切都止于他上战场的那一年。

    那一年,他上了战场,最后传回去的,是他的死讯。其实,如果没有那个拾骨人,他早就死了。后来,几经辗转,他到了西周,被人所救。他不敢想象宁遥当初在听闻他的死讯后是何种心情,连他听闻居庸关一役以为宁遥已经死去之后都是那么的痛彻心扉,何况是宁遥。

    他明白,自居庸关一役之后,宁遥的心便死了,如同一滩死水,不见半分生机。可如今,在那片死寂中,却有生机重发的趋势。这样的变化,却来自那个,看不清摸不透的人。

    这样的变化未必不是好的,薛丞其实什么都明白,可人总是有私心的。他同宁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知道,陈牧一直很看好自己,他甚至都已经备好了聘礼,请好了媒人,若非那场战事,他早就同陈家下聘了。

    明明以前,他和宁遥之间一个有情一个有意,若是没有那场战事,他们如今也会是一对羡煞旁人的伴侣……

    只可惜,从来天意难违。

    薛丞明白自己和宁遥再无可能了,却不代表他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自幼就放在心上的姑娘喜欢上别人。

    谁都可以,除了燕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