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气候,格外的异常。夏季酷热,暴雨下了整整三月;而到了冬天,气候较往年又更加寒冷,大雪不止。
整个十一月,笼罩在风雪之中,天寒地冻,风雨凄凄,折胶堕指,极为难挨。
曹昂知道这是拉尼娜现象对中国的影响,冬冷夏热,南旱北涝,可世人却不懂这些,只把这种异常的天象,归结到朝廷失德上来。
不过往年众人还能骂骂天子和宦官,可是今年情况特殊。灵帝四月份就死了,而宦官也在八月份见诛,再把问题归结到天子和宦官身上,便有些站不住脚了。
不过士大夫们也有指责的对象。
董卓这个出身卑鄙的小瘪三竟然敢僭号“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最最重要的是,他竟然逼得袁绍、袁氏这些大贤之士离朝,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然是因为董卓的失德,天象才会示警。
于是董卓在民间的名声,肉眼可见的坏了下去。
对于老百姓来说,他们可不知道董卓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过街头巷尾的君子都追着他们骂,那定然是坏的了。
曹昂此时有些庆幸自己当初因救疫而在民间卓有声望,否则哪一天得罪了士大夫,也会跟董卓一般,成了过街老鼠。
朝野民间,暗潮涌动。
曹昂并不去过问这些事,而是以救灾防疫为名,成立了防疫司,以张仲景为防疫从事,以官方的身份,防疫伤寒再次大规模出现。
虽说这个防疫司属于新兴之事,但并未有人反对。
前些年伤寒带来的伤害,众人还历历在目,曹昂以官府来组织抗疫,众人求之不得,如何会反对。
曹昂打着防治伤寒的名头,却是决定将防疫司发展为一个统领救灾的组织,以后各种疫病,以及各种自然灾害,都由防疫司处置。
救人这种事,曹昂啥时候都关心。
由州府防疫司负责,一场规模浩大的抗疫活动在徐州铺展开来。此事又让当地百姓想起了曹昂发懵神药的事情,而曹昂在民间的威望也越发崇高。
日子过得倏忽,很快离过年便没有多少日了。
曹昂今年又要独自一人度过,想着故乡的家人,妻子,还有独在异乡的曹铄,心中颇有些伤感。
十二月初八,每年的腊祭之日,腊祭的对象是列祖列宗以及五位家神,算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
曹昂这日多饮了几杯酒,早早地就睡了。
到了四更左右,天还未亮,周仓便叫醒了曹昂,言是谯县那边送来急信,幕府当值的郭嘉催着让人送过来的。
曹昂立时便清醒了。
这个时候,非是要事,郭嘉绝不可能催着送来。曹昂心中有些忐忑起来,是祖父出了什么事情,还是袁荧生了。
曹昂有些紧张地打开信件,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父亲曹操给自己写的信。
曹昂的心情平复下来,虽未看信,却是知道父亲这封信的内容了,前些日子洛阳回报父亲已经逃离洛阳,如果曹昂没有猜错,父亲当是到了陈留,准备起兵了。
曹昂仔细看来,果是如此。
曹操并不像小说里那么牛,献刀谋董,而是乔装易服,潜出洛阳,又变易姓名,间行东归。
不过曹操确实在中牟县被抓了。
曹操连日赶路,这日曹操到了中牟县境内,离着家乡已经不远了。多日的奔波让曹操格外的疲乏,这日晚上,他也是撑不住了,便寻了一片背冲大道的林子,勒缰系马,就着小河流水,啃了几口干粮,然后倚着一块大树睡着了。
曹操是被人打醒的。
等他醒来时,便见面前站了五六个村民,其中一人,尖嘴猴腮,握着他的佩剑,悬于他的胸口。
原来曹操熟睡之时,被人发现坐骑。
这荒郊野外的,别指望村民有多少道德,因此几个人商量着就想盗马。谁曾想其中一人乃是当地亭长,竟认出了曹操。
也是曹操点背,曹操逃走之后,董卓移书追缴,到了中牟。曹操的通缉令贴在县中,这亭长昨日正好见了。
虽说这年代的通缉令也就那个样,可曹操既无路引,身份又看起来不差,众人本着宁抓错不放过的原则,将曹操抓个正着,然后送到县里。
此时的中牟县令并不是陈宫,而是一个叫杨原的人。
县中有一人认识曹操,确认了他的身份。
面对被抓获的曹操,杨原也有些犯难。他知道曹操得罪了董卓遭到通缉,可曹操亦有曹昂这么一个有统兵的儿子,不管怎么处置,他都会得罪一方。
正不知该如何处置,主簿任峻劝道:“以世方乱,不宜拘天下雄俊。”又言曹操之子曹昂“雄兵在徐,不可轻易等罪。”
当初曹昂平定荥阳寇时,中牟众人还见识过曹昂的雄威。
偷偷放了董卓可能不知道,可若是将人献上去,曹昂肯定记恨,所以杨原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于是杨原偷偷将曹操放了。
曹操到了陈留之后,见到好友张邈,在张邈和好友卫兹的帮助下,散尽手中之财,征募军队五千人,准备起兵讨董。
而此番曹操给儿子来信,正是希望由曹昂出面,纠连山东各州郡,竖起讨董大旗。
历史上曹昂和桥瑁、张邈等人起兵,还要诈作三公移书,传驿州郡,说董卓罪恶,天子危逼,企望义兵,以释国难。
今日若是有曹昂带头,根本不需要诈书,直接便能号召起天下群雄来。
曹操在信中告诉儿子,一旦曹昂带头,必能引得群雄顺服,往后进入洛阳,诛杀董卓,曹昂必能为百官之首,辅弼天子。
曹昂看着这信,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自己若是想做这个百官之首,何苦等到现在。曹操的想法不错,也是为曹昂考虑,可是这不是曹昂所想的。
对于父亲,曹昂是有些失望的,本以为经过多次的挫折,父亲能够对大汉朝廷彻底死心,更能明白自己的低调心思,可惜父亲还是带头造了董卓的反,还要拉上自己。
这可把曹昂逼到了极为尴尬的角落。
若曹昂不参加,则是不孝;可若是曹昂参加,则破坏了曹昂的计划。
曹昂在房中来回踱步,始终没有想到一个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