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外面罩了一条大红的纹绣蝴蝶百褶裙,那长长的宽大的袖子逶迤在裙摆旁,仿佛她的一双羽翼,还不肯穿好,露出半个雪白的肩膀,浓浓胭脂衬托着她的小脸更加白净,她在眉间小心画了小小的红花,黑绸一般的长发一半挽起,一半垂下。
萧庭晏如鲠在喉,深吸一口气,眼风扫了一眼旁边被捆着的云雀。
“凝儿,她是你的陪嫁丫头。”
听到“凝儿”两个字,云雀目光惊疑,眼底满是不敢置信,眼前这个情绪不定的女子,竟然是她从小跟在身边的唐筠凝?
“那又如何,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她嘴角一扯,勾着一抹不屑,“王爷既然对她如此上心……”
她略一迟疑,打量着整个院子里的脸色,轻狂一笑,眉间染上了戏谑,仿佛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中的傲慢。
“那我便更留不得她了,小小婢女,竟然胆大包天,敢勾引王爷,还好及时发现,如果不然,等她爬上了王爷的床,这还了得?”
云雀冷冰冰地打了一个寒战,眼前这女子怎么可能是她家小姐,她家小姐温婉善良,这种“爬上床”之类的污言秽语,她听着便要捂住耳朵。
萧庭晏皱着眉头,从面前的女子身上,他找不到丝毫唐筠凝的痕迹。
“凝儿,做事不可太绝!”
他已经耗尽了耐心。
“王爷有所不知,我这个人,眼里向来揉不得沙子,除非……王爷承认了也欢喜她,有意纳她为妾,我便没有法子了。”
她似笑非笑,眼底精光闪烁,分明是想要将人心搓扁捏圆,看人难受。
云雀忙开口,“奴婢不会叫王爷纳奴婢为妾,既然王妃开口要奴婢死,奴婢便死就是了。”
唐筠凝笑吟吟地看她一眼,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在她眼中,云雀不过是个下人,是生是死,还得听主子的决断。
萧庭晏走近,抬手将她滑轮在胳膊上的衣裳往上一挑,手顺势上滑,捏着她的脖颈。
“王爷,你下得去手吗?”她似乎有恃无恐,一双黑眸亮晶晶地看着萧庭晏,那眸子里仿若是将整个盛夏都藏进去了,美的勾魂摄魄。
多看一眼,都会沦陷到冥泉。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幕,心里百感交集。
萧庭晏移开眸子,大掌骨节分外明显,指尖轻颤,仿佛用了很大的决心,最后还是松开了她。
唐筠凝嘴角刚刚要绽开一抹笑,忽的耳边风过,她的笑还没有完全呈现出来,僵硬在嘴角,看起来有几分怪异。
萧庭晏掌上关节冒出嫣红的血色,落在唐筠凝身后的墙上。
唐筠凝想要别来嘴角嘲讽,试了几次,最终还是没能笑出来。
方才她真的被萧庭晏吓到了。
“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他目光凛冽,如冰刀一般刮了她一眼。
想到她可能正在透过眼睛看着他的举动,他的心一瞬间抽痛了一下,他略皱了皱眉头,没有当回事。
众人皆散了,唐筠凝看着云雀,冷哼一声,道了一句“无趣”转身便回了房。
喜儿连忙跑过去,轻轻帮她掸掉身上的尘土,带着哭腔,“王妃以往不是这样的,你别往心里去,过两日,王妃肯定会变回来的。”
“你好好伺候,不要惹恼了她,自己多保重,”云雀目光泛着凉意,往里面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出了门。
听见脚步声,唐筠凝在房内气得又摔了一套茶具。
喜儿身子一抖,低头看了一眼这两日自己已经伤痕累累的手,腿不停得打哆嗦。
“喜儿,你是死了吗?还不赶紧滚进来?”
里面咆哮的声音传出来,众人一脸同情地看着喜儿,目送她一步一步挪进去。
“毛手毛脚的,连干个活都干不好,这好好的一套茶具,就是把你卖了你都赔不起,还不赶紧捡起来,杵在那里干什么?”
她浑身盛气凌人,仿若一只炸了毛的狮子,三言两语便将污水泼在喜儿身上。
喜儿浑身发抖,大气都不敢喘,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捡着碎瓷片,眼中满含泪水,却不敢掉下来。
唐筠凝仍然觉得不够解气,又往喜儿身上踹了一脚。
喜儿本就蹲在地上,身子不稳,手只能撑在地上,碎瓷片瞬间扎进了手掌心,她嘶了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旧伤未愈,又添了几道新伤。
萧庭晏烦躁地回了书房,见陈婉月还在,心里觉得有几分愧疚,方才不该直接去了唐筠凝的院子,将她一个人晾在这里。
“你还没走?”
陈婉月瞧见他眉心锁着深深的疲惫,心里有些不忍,“王爷太辛苦了。”
“只要她能够变好,辛苦些也是值得的,”萧庭晏叹了口气。
“可若是她始终不见好呢?”
陈婉月目光一瞬不瞬地盯在萧庭晏脸上,想要从他脸上看出来一丝犹豫。
“她一日不好,我陪她一日,一个月不好,陪她一月,一年便是一年,若是一生,自然也要陪她一辈子。”
他抬眸看向陈婉月,“你问我这个,应该是想要同我说什么罢。”
“王爷果然是聪明,在你面前,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陈婉月低低一笑,“王爷有这样的毅力,我相信皇天不负有心人,总会让王妃好起来的。”
她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萧庭晏一愣,“你把话说完再走。”
“我已经说完了啊,”她眨眨眼,颇有几分无辜。
萧庭晏看了她两眼,最后只能摆摆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陈婉月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揣度着什么,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从院子里出来。
陈景瑜目光始终盯着院门,见她终于出来,才松了一口气,走上去牵着她的手,“走吧,去吃点东西。”
陈婉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盯着脚下的地面,任凭他牵着自己往前走。
直到落座,她还是一副怅惘的模样,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有心事?”
她抬眸,盯着陈景瑜的眸子。
“你若是愿意讲,我便听着,你若是不愿意讲,那自然也有你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