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听到话，便听见顶头上爽朗笑声。
萧煜辰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了三成把握。
“老三都已经给朕添了皇孙了，你比老三年长些，自然也应该为朕添个孙子了。”
他眸子深处似有一潭深水，黑黢黢的，透不进一丝光线，让人琢磨不透，他到底是真的高兴，还是装出来的高兴。
“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移向旁边的陈婉月，“这还得看西凉公主的意思。”
瑶贵人连忙开口，“煜辰剑眉星目，身量欣长，颇有当年皇上的风范，自然是得女孩子喜欢的。”
皇上觑她一眼，似有责怪之意。
“公主落落大方，朕倒是很希望她能嫁过来做朕的儿媳妇，况且，朕同西凉王本就交情匪浅，若是能亲上加亲，两边的百姓友好往来，天底下便再也没有谁能是我们的对手了。”
陈婉月倒是心里平静，连眉尖也没有动一下，嘴角始终淡淡笑着，只不过给人的感觉是她方才连一个字都没听见，明明就在眼前，却中间隔了十万八千里。
唐筠凝吸了一口气，用力掐着自己的手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天底下还能有这样做媒的，前两日，陈婉月来求的明明是瑞王爷，不过是瑞王没有答应，竟然转头便要送给瑞王的亲兄弟。
这分明是将女人当成了男人的玩物。
更何况，这萧煜辰，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踩着女人的血肉坐稳眼下位子的人，能有什么担当。
她怕只怕，陈婉月会一时兴起，答应了父子两人的话。
耳边一阵低语，犹如温水没过她冰凉的肌肤，让她在这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中终于能够缓一口气。
“你放心，西凉公主并不傻。”
“只要能三生有幸娶到公主，儿臣愿意一生一世呵护她，她就是儿臣心尖上的人，进府之后，一应大小事宜，全都交给公主作主，儿臣绝不会让她在府上受半点委屈。”
萧煜辰连忙在陈婉月身前表心意，口中绵绵情话，一腔热血似的承诺，唐筠凝听在耳朵里，未免有几分恶心。
这话，颇有几分耳熟。
她犹记得当年，在西湖月下，他就是如此同她说的。
那些话，犹如柴火，将她这只水壶烧得滚烫，哪怕前面就是烈火，她也心甘情愿为了他跳进去。
只是她到死才看明白，原来所谓的滚烫，只有她一个人罢了，萧煜辰就像在热水壶里面冰冷的水，让她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所谓的钟情，不过是谎言。
头瞬间痛起来，连着她的血脉，一寸一寸，侵蚀进她的胸腔，那可怜的心脏，在这疼痛中抽搐了一下，她狠狠皱着眉头，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了？”
耳畔传来一阵温热的担忧，她回眸，正好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那眼眸仿若是盛放在夏日的罂，粟般热烈，又像是水中的漩涡般危险，她蓦地愣了一下，指尖传过来的温热才将她唤醒。
“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眉心微微蹙起，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不舒服了便说，咱们回去歇着。”
没亲耳听到陈婉月的回复，她哪里肯回去，扯着嘴角给了他一抹极为惨淡的笑，“哪里值得就这么回去了，皇上眼下正在兴头上呢。”
她若是离开了，必定扫兴。
“旁的你不用管，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他眸色严肃。
她摇摇头，“不用，我自己的身子还能不清楚，不过是方才吃了凉的，激到了胃，喝点子热汤就好了。”
她回握住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手这么凉了，还说没事？”
他拧眉，将身上的紫色大氅脱下来，罩在她瘦削的小身板上。
大氅上面温热的气息顺着她的毛孔钻进来，让她身子和心都暖和了些。
陈婉月清了清嗓子，目光柔和，却不卑不亢，用一种极为平常的口气道，“多谢王爷抬爱，王爷丰神俊朗，是难得的佳婿，想来在京都应该不乏佳人想嫁给王爷，婉月便不同她们相争了。”
面上客气，心里是早已把这个两条腿的癞蛤蟆骂了一遍，也不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肖想她？
萧煜辰耳郭上一红，心里窜起来一阵无名怒火，若非眼下还有人在，他便要发作了。
“公主此话差矣，我自信平日里洁身自好，从不会如招花引蝶，平素所好，不过是在府中读书练剑罢了。”
他倒是开始委屈起来了。
陈婉月心里冷笑，挑挑眉，直挺挺的眉带了锋利的锐气，杏眼亦是带着压迫，看向旁边一脸无辜的萧煜辰。
“婉月同王爷相识不过几日，见面的次数亦是屈指可数，王爷说心悦于我，实在是不知，悦在何处？”
才见了两面便说喜欢，也真真可笑至极。
“皇上，婉月之前已经说过了，婉月此番前来，是求嫁给瑞王爷的，只不过这几日见瑞王爷和王妃感情甚笃，婉月便已经了了这份心思，眼下并没有嫁人的打算，还请皇上恕罪则个。”
她直接挑明，也不管周遭人听到后有何反应。
唐筠凝眼前一亮，好似灯火跳跃进眸子一般，她笑吟吟地望着不远处的陈婉月，心里忍不住叫好。
萧煜辰苦涩一笑，痴痴地看着陈婉月，“是我高攀了，既然公主无心，便当此事不曾提过，多谢父皇和瑶娘娘为儿臣费心。”
他这般孤零零的姿态，只让人忍不住想要骂死他。
明明是他用意不纯，故意当众求亲，还妄图借着皇上和瑶贵人的威严压陈婉月低头。
如今偏偏还成了陈婉月的错了。
陈婉月也不生气，嘴角勾着笑，“也多谢皇上和瑶贵人为臣女操心，臣女今生就算无缘嫁到天盛，也会回去同我父王和母妃讲，让天盛和西凉能够永世修好，两国百姓安居乐业，互市往来。”
瞧瞧人家这格局，这胸怀。
唐筠凝对比了一下，愈发觉得萧煜辰就是个登不上台面的阴鸷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