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穿着青衣小帽的小吏从一所看起来像官衙的建筑物门口冒了出来,后面还带着几个持着棍棒的帮闲。
来到大街上对着那一群乞丐就是一顿打骂。
一时间整条大街哭爹喊娘的声音,不绝于耳。
赵雄站在码头上冷眼看着,内心里很冲动,但是忍了下来。
他知道,现在冲上去制止,搞不好会闹来一身骚。
他轻重缓急还是分得出来的,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到韩庄闸上任,别的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的。
身旁的刘同勋看到赵雄竟然没有上前制止就感到很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就低声的问道:
“印章拿到手没有!”
赵雄回过头笑了一笑,点点头说道:“我们走吧!”
他们俩下的石头阶梯来到了小码头的深入大运河的栈道,这时赵雄便觉得小码头有些异样。
可能是他上岸去拿印章时兴奋过头没有留意,现在冷静下来了。
他的记忆中老赵通的私人码头原来是个虽不热闹,也不太冷清的码头,大大小小的船,总有十几艘挤在一起。
这时只有他们两艘八浆巡视船,船头正对码头石级,上落极其方便,占了最佳位置。
在他们的对面还停着几艘篷船,赵雄一过来,全家就急忙解开绳索要撑船跑路。
“咦!”
赵雄疑惑对着船老大说道:“怎得,你怕我吃了你,还是这地方有水鬼怪呆不得?”
“没有,没有!”对面船头上的周小七,抢着答道:“雄爷这地方干净得很,我是怕船都挤一起,这不影响爷的出行吗!
想办法叫他们移开!”
赵雄点了点头也没有理会这个船老大,直接就上了船。
这时,跟上来的左良玉低声说道:“还记不记得上次的刺杀事件,那个名字叫粪坨的混混就是那个人的手下。”
赵雄听闻猛的一回头,看一下正在解缆绳船老大,船老大这时也偷偷的望了过来。
看见赵雄盯着自己看,就露出一口黄牙齿,卑微地笑了笑。
以前的赵雄看起来傻愣愣的,还是有点小聪明,但要说道,“待人处世”还有所欠缺。
他赵雄偷鸡摸狗、踹寡妇家的门,他的恶名在大运河也是响当当的。
当然,以前的赵雄不是没有优点,恶虎帮公认的雄爷他‘心胸宽广、大气凛然、以诚待人’这都是优点。
所以他的家丁,帮众们都愿意为他效忠,甚至可以为赵雄去死。
周小七给赵雄盯着毛骨悚然,就内心苦笑一声,又一躬身弯腰手一搭大声说了句。
“给雄爷请安,此去韩庄闸他日,日日高升!”
说着,周小七和他的乌篷船上几个商人纷纷起身。
那帮商人不管认识赵雄或者不认识赵雄的,看到席小七都这么毕恭毕敬,就学着席小七纷纷像船上的赵雄躬身施礼,打着招呼。
赵雄有样学样的,微微笑拱手。
席小七把他的乌篷船撑了出去,赵雄就隐约听到船上的乌篷里随风传来低低的话语声。
“这个年轻人是谁?”
“嘘,他呀,本庄有名的锦羽卫双百户,韩庄闸,闸官!”
“啊,管理山东第一闸韩庄闸,那可是肥缺呀!”
“就是那个恶虎帮的楞头青!”
“嘘,不要命了!”
赵雄借着乘客的话语,才知道,自己居然有楞头青这个绰号。
心里面,不禁暗自好笑,“楞头青!”
这时赵小驴匆匆赶到,站在小码头,指挥家丁搬运他刚才买来的封闸时所要的贡品放在巡船的甲板上。
正在研究巡船的赵雄突然间心里感到有所察觉,眺望对岸。
大街的岸边都是光秃秃的柳树,最大的那棵柳树下,树背后站着一个人,探出脑袋来打量着小码头。
一看赵雄有所察觉,立刻缩着脑袋,慌张手脚并用上了驳岸,往荷叶街的万花楼里面跑去。
万花楼是一幢构造雄伟的三层楼房,楼房的前面,挂着一排大红灯笼,灯笼上面,是大大的招牌:万花楼。
万花楼是一座青楼。
台儿庄镇的青楼很多,大大小小近十几家,全都集中在荷叶街。
这栋十字水街街口的万花楼临近步云桥,一到晚上歌舞升平,吵得附近的居民一夜不得眠。
有不少居民,商户,曾联名写信去官府,要将这家青楼搬走。
可是,这家青楼的老鸨玉玲珑,不知有什么手段,不仅不受影响,反而生意大旺。
在台儿庄镇所有的青楼妓院中,万花楼差不多是开业最晚的一家,但现在却成了最红的一家。
“小驴,你看那个青衣青帽的人,你可认识?”
赵雄用手指着那个人,赵小驴眼尖当即答道:“三爷,这不是峄县税课司蒋吏员的跟班蒋中吗?
奇怪了,他偷看咱们干嘛!”
“峄县税课司,蒋吏员?”
“就是刚才在大街上驱赶那帮乞丐的家伙,贼眉鼠眼的,老爷生前最看不起他!”
赵雄这时才想起,自从老爸老赵通当时做闸官就和峄县税课司,蒋吏员不对付。
当然,这里有赵雄的问题,作为楞头青的狗屎脾气,最见不得人家欺负老人,他打了蒋吏员的小儿子。
听说伤得很严重,好像断了一只脚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
这件事给老赵通通花钱摁了下去。
还有大运河的勾当老赵通这十几年来,又什么东西都要掺一脚,什么粮食,私盐等等。
还无所顾忌,越做越大,带领的峄县赵氏家族兴旺发达起来。
虽说老赵通,死了以后,赵氏家族收敛了很多,退出了一些行当。
但这十几年来赚得盆满钵满也得罪了不少人。
就好像这个税课司,蒋吏员除了小孩打架以外,最主要的老赵通插手大运河上漕运飘没的事。
蒋吏员是兖州府人,大康朝的官员们下来做官,对地方上的庶政不得不依赖长期在当地衙门供职的吏员,不像地头蛇的赵雄。
吏员不是官,却是政务的实际执行者。
老百姓要和官员交流必须通过吏员,官员要办什么事情也得通过吏员。
特别是对地方官来说,若手下的吏员们合作他这一任便风调雨顺,若手下的吏员们不合作他这一任就得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