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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求追读)猪队友

    这主簿干脆利落的一跪,使得现场大小官吏,纷纷相顾无言,噤若寒蝉。

    一下子性质就变了!

    王县令要整治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是下面的污吏。

    想要办成的事,也只是追回被贪墨的钱粮,以确保这条道路能够在农忙时节前顺利竣工。

    对于主薄这种地位的人,顶多也只是敲山震虎,以期他能够有所忌惮。

    从未想过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他掀翻下马。

    可现下他竟然当众认了罪,这样一来就算有意放过,这悠悠众口如何堵得住?

    如果将他罢官免职,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一位新主簿上任。

    谁敢保证,新主簿不会像现在这个小老头一样中饱私囊?

    万一,新任主簿比他更贪腐,再次陡生事变,甚至延误工期呢?

    所以道路竣工之前,王县令并不打算横生枝节。

    县令能想到这些,这洞若观火的奸猾县丞自然更是思忖良多。

    实际上,县丞更不愿意看到这一幕!

    现在的永顺县衙里,正式的文官只有他们三人,而县丞身为佐官,自然是矮了县令一头。

    若不是有着一个好拿捏的主簿,对他处处顺从,时时配合,这县丞怎么可能与之分庭抗礼!

    所以,县丞一看到主簿涕泗横流的求饶模样,顿觉急火攻心,一口腥甜涌上喉头。

    现场仍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在众人茫然的目光下,王县令双眉紧蹙,一言不发,只是烦躁地看着跪地的主簿。

    县丞那张蜡黄的老脸,更是憋成了猪肝色,看向主簿的目光,透着浓浓的厌恶。

    若是此时有人能听到他们的心声,定会听到县令和县丞的呐喊。

    “愚钝如猪啊,赶紧站起来!”

    可惜,主簿没有读心术,他听不到。

    他已然被吓破了胆。

    自从受了胥吏们三百两的贿赂,主簿的心中就不得安宁,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

    此刻跪在地上,浑身在不停的哆嗦,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倒地不起的模样。

    县丞急切给主簿身后的随行小吏使了眼神,示意他赶紧把人拉起来!

    那小吏不谙世事,此刻竟会错了意,还以为主簿犯的事已经殃及池鱼,牵连到了自己。

    于是他也膝盖一软,扑通一声,一并跪倒在地上。

    王县令:“......”

    和县丞:“......”

    小吏弄出的声响,好似提醒了跪在地上的小老头,引得他频频嘶声喊道:“我有罪!”

    县令和县丞对主簿已经彻底失望,两人的眼神直接略过他,隔着几步距离,匆匆一瞥,微微颔首。

    无需多言,两位经年老官的默契,瞬间达成一致。

    事态不能再恶劣下去了,也不能再做声张,一切点到为止即可。

    王县令连忙吩咐赵瑾将涉事人员押回县衙,催促着众人赶紧开工。

    民夫们在去吃朝食的路上,小声的抱怨着,本以为是能看一出大戏,可不知怎么又戛然而止,纷纷抱怨未能尽兴。

    唯有切实参与其中的陈平和叶老,看了个酣畅淋漓。

    陈平站立在库房门前,小手无声轻拍了几下。

    这戏出乎预料的精彩,原本以为只是捉几只老鼠,没想到牵扯到了上层的利益。

    这是一堂不可多得的政课,足以针砭时事。

    叶老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言传身教的机会。

    他从褪去的人潮中收回视线,轻声问道,“依你所见,今日这一石,能激起几层浪?”

    陈平不禁暗叹了口气,老师,这题有点超纲了吧?

    县令和县丞之间的利益交换、权力纠葛,哪里是他这个从没进过县衙的七岁稚子,能够猜得出来的。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能够管中窥豹的。

    陈平给自己奖励了一小块花饧,缓缓回答,“学生认为,王县令心心念念的都是修路,他必然会借助这件事情,给修路扫除一切障碍。”

    “首先,那些被贪墨的钱粮和物料都会被追回。”

    “其次,管理修路事务的胥吏,会被换成他信得过的人,以此保证修路的进度。”

    说到这里,陈平见到叶老依然在期盼地看着自己,马上意识到,这只是最浅薄的一层。

    如此大好的机会,王县令当真会只求这些吗?

    他作为一县主官,近年来把很大一部分的精力,放在了修路上。

    但可这并不意味着,永顺县没有其他的问题需要解决。

    会不会趁着这个机会,来个搂草打兔子?

    陈平挠着小脑瓜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难道王县令,想以此事钳制县丞?”

    “这不太好办到吧?”

    县丞可不是没有根基的闲官,他是永顺县排名前三的大族,黄家的嫡系成员。

    黄县丞只是举人功名,却能成为县衙实权佐官。

    自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能力,更多靠的是背后家族的运作。

    同样黄家在县内的利益,都要倚仗着黄县丞的权势来保障,绝不会容许他被人钳制。

    对于陈平的猜测,叶老不置可否,而是让他静候县衙里的消息。

    ......

    这件事情处理的速度远远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堪称雷厉风行。

    不过半日时间,王县令就结束了县衙里的所有扯皮,带着几个随从回到了工地库房。

    他见了叶老和陈平后,并未过多提及上午之事。

    就像从未发生过那件事情一样。

    只是直接拿起叶老重新计算好的各项收支,开始对比整修道路需要消耗的钱粮物料,与自己先前的估算,到底有多少出入。

    陈平见到他们都在做正事,自然不好打扰。

    只能一个人回到住处,找了本书打发时间。

    等到日暮时分。

    叶老带着陈平去就餐之时,陈平终于没了耐性,心中的诸多疑问,实在不吐不快。

    他眼巴巴看着自家的老师,连声问道:“老师,王县令怎么处理的那件事,难道真就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那样的话,王县令岂不是平白错过了一个铲除异己的大好时机?”

    “晨间看他那番作为,怎么也不像是没有心机之人。”

    对于陈平的问题,叶老只是轻轻一笑,没有正面回答。

    反而岔开话题说起了,方才处理的细务。

    比如新的砖石泥瓦要从哪里采买?

    新的工具该找哪一家铁器铺打造?

    若是工期紧张,怎么和路监司的作监交涉?

    钱粮不够,给户部度支郎中的书信该怎么交涉?

    司金出纳的钱款如何整理入账?

    如何避免司农寺等部中饱私囊?

    如何审验账目,监察有无浮滥贪挪之事?

    比价、采买、转运、入库等诸多事宜,不急不缓的从叶老口中娓娓道来。

    陈平听的入了迷,也就没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