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紫禁城里的昼夜温差开始渐渐变大,储秀宫东墙边的高大银杏树也慢慢从绿色向黄色过渡。
时间进入九月份,晴嫣拿起小四在尚书房的启蒙书籍,偶尔会坐在摇椅上边用手轻抚着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边念书给他们听。
小四每天从尚书房放学回来后,也会雷打不动地跑到正殿趴在他额娘的肚子上听听小娃娃们的动静,若是恰好碰上胎动,他就会双眼亮晶晶地开始用小嘴叭叭叭不停地讲他今天在尚书房里学了什么,算是复习巩固当天的知识,也算是给小家伙们做胎教。可令小四郁闷的是,小家伙们似乎对他背的书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一听他背书就神匿,相反他一停下来开始讲葫芦娃的故事,小家伙们就兴奋地与他互动,这让小四忧心不已,害怕额娘生出来两个不爱学习的小娃娃。
胤礽听到小四讲小家伙们不喜欢听他背书,他认真想了想就吩咐宫人们将一架西洋使臣进贡上来的钢琴从从毓庆宫搬到了储秀宫的正殿里,虽然小太子每天的时间表都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可他还是会努力抽出小半个时辰,每天风雨无阻地在黄昏时分跑到储秀宫里给姨母弹钢琴听。
小太子目前会的曲子还不多,大多都是慢节奏的舒缓钢琴曲,晴嫣每次躺在摇椅上听着小外甥的琴音都会感到十分放松、昏昏欲睡,可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们则和她反着来,每次听到太子哥哥的钢琴声就开始手舞足蹈的在皇贵妃肚子里挥动手脚,活跃地不得了,有时候他们胎动的实在是太厉害了,晴嫣都不得不用异能才能将他们安抚下来,这样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晴嫣都有些哭笑不得,摸不着肚子里的俩孩子究竟是什么怪脾气,明明是放松的钢琴曲却被他们俩给当成了蹦迪的嗨摇滚!
住在与储秀宫离得最远的恪靖,从太子哥哥和四哥哥口中听说小娃娃们隔着景娘娘的肚皮和他们打招呼的事情后,实在是羡慕坏了。寻思着四哥哥背书不讨小家伙们的喜,太子哥哥弹钢琴很受欢迎后,恪靖想了半天才决定她要对着景娘娘的肚子唱蒙古小调,美其名曰,是吸取了太子哥哥和四哥哥两个人胎教的优点,既是音乐又能够让小家伙们提前受到蒙语的熏陶,这样子等他们俩生出来后在蒙语学习上就有天赋了!
晴嫣带着三个孩子给肚子里的俩小不点儿做胎教做得如火如荼的,然而康熙这个最先提出来的人,则没有做过一次,晴嫣原本都以为康熙这狗男人只是嘴上过过瘾,不会亲自做胎教的。谁知道有次大半夜因为肚子里的孩子闹腾的太厉害,把她从睡梦中给折腾醒了,在意识朦朦胧胧间就听到睡在她身旁的康熙边用大手轻轻抚摸着她高挺的肚子,边嘴中小声嘟囔着《孙子兵法》的内容。她忍不住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感到一丝欣慰,觉得不管肚子里的俩孩子生出来后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可最起码他们两个都是在自己额娘、汗阿玛、哥哥姐姐们的浓浓期待里出生的。
在晴嫣全身心的位肚子里的孩子做胎教时,八月中秋过完,才刚刚解除禁足不久的大佟嫔就跑去慈宁宫里向太皇太后告了她一状。
“太皇太后不是臣妾管的宽,而是这宫里的规矩明明就是宫妃怀孕后绿头牌就撤下来了,皇贵妃她身为后宫之主在眼下竟然还敢留皇上安寝,这可真是太不怕宫规给放在眼里了啊!”
十月初,寒冷的冬风席卷了紫禁城,大佟嫔一改平时“伪素颜”的妆容,涂着嫣红的口脂,用黛笔在眼睛上勾出了长长的黑色眼线,脊背挺得直直的跪在慈宁宫正殿的地毯上,一字一句地向坐在上首软榻的太皇太后逐条讲着皇贵妃藐视宫规的证据。
跪在她身后的承乾宫大宫女,深深往下埋着头,紧张的连口大气都不敢喘,觉得她家主子被禁足这一年后,可真是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毫不掩饰地开始对外展现她的锋芒和对皇贵妃的不满了。
太皇太后靠在软枕上,转动着手中的俩文玩核桃听完大佟嫔说的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对着跪在下方的佟佳·玉柔淡声说道:
“大佟嫔你先站起来回承乾宫吧,你说的事情哀家会派人去调查的。”
“是,臣妾告退。”
大佟嫔听到太皇太后这不咸不淡的话,不由地抿了抿嘴,随后就被她身后的大宫女给搀扶起来,恭恭敬敬地朝着太皇太后俯了俯身掉头离开了。
待大佟嫔走出大厅门后,苏麻喇姑边抬起手给太皇太后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边忍不住开口说道:
“主子,奴婢觉得大佟嫔现在变了很多,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一样,她说的话确实没错,皇上最近是经常去储秀宫安寝,不过奴婢和皇贵妃也共事好几年了,知道这位的性子不是个恃宠而骄的,想必皇上应该只是担心皇贵妃肚子里的双胎,因此才会晚上过去守着的。”
太皇太后瞥了自己的心腹一眼,将手中的俩文玩核桃放在软榻中央的小桌子上,伸手接过杯盏低头抿了几口茶水,才开口说道:
“苏麻,这后宫里帝王还是多情些,雨露均沾比较好,明年刚好是选秀年,大选如今也停了十年了,你去乾清宫给玄烨说声,明年开春就选秀吧。”
“是,奴婢这就去。”
苏麻喇姑心中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就迈开步子匆匆出了慈宁宫。
乾清宫中康熙听完苏麻喇姑说的一番话后,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他颔了颔首说道:
“苏麻姑姑,皇玛嬷的话朕知道了,眼下皇贵妃的身子沉,朕估摸着想必等到明年正月选秀时,她还在做月子呢,大选停了十年了,如今宫里的后妃们在这方面都没有操持的经验,为了不出乱子,还是得先劳累皇额娘辛苦把控一下全局,朕会让小钮祜禄氏和安、惠、宜、荣四妃到时候给皇额娘打下手的。”
“皇上想得真周到,奴婢待会回慈宁宫时会顺道去寿康宫里给太后娘娘提一嘴明年选秀的事情。”
苏麻喇姑又冲着康熙俯了俯身就笑着离开了。
等到苏麻喇姑前脚刚离开,后脚敬事房中的小太监就端着摆放着绿头牌的木托盘躬身走进来让皇上翻牌子了。
梁九功站在康熙身旁,看着皇上看也没看只是随手翻了一下恰好翻到了钮祜禄贵妃的牌子,然而还没等小太监离开,皇上又将人给喊了回来,把钮祜禄贵妃的牌子又给抬手扣了回去,决定晚上睡在乾清宫里了,梁九功头一回看到这种情况,嘴角不由微微抽了抽,觉得钮祜禄贵妃怕是要被气死了。
和梁九功预料的一样,小钮祜禄氏已经很久没有侍寝了,十阿哥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皇上了,高位妃嫔长久不侍寝也会被宫人们暗中嘲笑的,她一方面为了自己的面子,另一方面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儿子见见他汗阿玛,特意往敬事房那边送了大量的银子,让小太监们把她的绿头牌放在皇上最容易习惯性翻阅的地方。
谁知等了许久,却等到了皇上好不容易翻了她的牌子又给扣回去的消息,直接气得动手砸了一桌子的茶壶杯盏,一岁多的小胤俄恰好被杜嬷嬷抱着去找她额娘,却意外碰上了小钮祜禄氏怒砸正殿的样子,当即吓得扯开小嫩嗓子,哇哇大哭,被小钮祜禄氏抱在怀里哄了好久才哄好。
这些外面的纷纷扰扰晴嫣半点儿都没听到,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她的胎动也越来越明显,到十月末时,双胎已经有六个月大了,她的肚子大到低头都看不见脚尖了。
双胎基本上全是不足月就生产的,十一月初三这日,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来了。
张太医按例给皇贵妃诊完脉、将搭在皇贵妃手腕上的丝帕给取下来后,不禁抬起手边捋着下巴上灰白色的胡须,边开口说道:
“娘娘,从脉象上看您肚子里的两个胎儿是养的很好的,微臣估计差不多这个月下旬或者到腊月初,您就会生产了。”
“本宫也有这种感觉,最近他们俩很活跃。”晴嫣从脉枕上将手给伸回来,眉眼柔和地抚摸着肚子开口说道。
“那张太医我们这些人需要多注意些什么吗?”
站在皇贵妃身旁的白露听到自家主子的预产期已经快要到了,忍不住双手交握,紧张地出声询问道。
“白露姑娘不用过度焦虑,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们可以多多搀扶着娘娘在这大厅里散散步有助
于到时候顺产,饮食方面按照之前的食谱来就行,产房和接生嬷嬷则需要赶紧准备好,晚上守夜的人也需要提起精神,说不准哪天晚上娘娘的羊水突然就破了。”
“行,奴婢都记下了。”白露点了点头说道。
张太医对白露嘱咐完,又对着皇贵妃笑道:
“娘娘您的胎位很正,胎儿们也养的很好,到了现在的孕晚期,您更要学会放松,保持心情愉快,白天时没事儿的话可以多和肚子里的胎儿们说说话。”
“本宫知道了。”
晴嫣笑着应下了,不过一想起差不多半个月后可能就会临产了,她还是会感受到一丝紧张,毕竟这是两辈子以来头一次生孩子。
康熙傍晚时分也从张太医口中的知道了晴嫣的预产期,他坐在雕花圈椅上沉思了片刻后,就让梁九功冒雪出宫传了一句口谕。
翌日清晨,大雪还没有停止。
晴嫣睡到将近辰时末才睁开眼睛,小四早已经裹得严严实实的,冒着大雪去尚书房读书了。
辰时三刻,她被小宫女们伺候着洗漱完才刚从内室走到外面的大厅里,准备去偏厅用早膳,谁知大厅的橘红色棉门帘突然被人从外面给掀开了。
她扭头往门口看,下一瞬就看到白露用手掀着棉门帘,白皑皑的雪花飘进了大厅里,紧跟着一个身穿深蓝色领口镶嵌着一圈柔软蓬松白色狐狸毛冬装的美貌贵妇人就嘴角含笑地走了进来。
晴嫣看到来人后,眼眶瞬间就泛红了,赶忙用手扶着腰快步往门口走。
跟在她身旁的小宫女见状也忙抬脚步跟了上去。
索额图的福晋佟佳氏正想给皇贵妃行礼呢,谁知却看到自家傻闺女扶着腰快速往自己这儿走,当即吓了一大跳,也顾不上行礼了,赶忙几步上前伸出胳膊搀扶住了她。
晴嫣伸手抓着佟佳氏的袖子,也不知怎么了,心里突然就觉得委屈地厉害,像是个小姑娘一样紧紧抓着佟佳氏的袖子不放手,开口就带上了哭腔:
“额娘,你怎么来了啊?”
佟佳氏也好久没看见女儿了,一晃眼她女儿都要生孩子了,她鼻头也是酸酸的,但知道孕晚期产妇不宜情绪波动太大,她边搀扶着自家闺女坐到一旁的软榻上,边用小时候呵斥她不听话偷偷乱爬树一样的语气开口说道:
“我和你阿玛还不是惦记着你这个不省心的,幸好皇上开恩让我有机会住在这儿看着你生产,要不凭你那泼皮猴子的性子,谁知道你能不能安安心心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