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皇太后也是连连拍手称赞道:
“没想到哀家今天竟然能够在恪靖身上看到皇额娘的影子,这还是咱大清第一个抓周抓到皇上玉扳指的公主啊,玄烨你以后可得将这小丫头好好培养培养,可不能让她堕了今日出的这么大的风头啊!”
康熙站在皇太后身边,也忙笑着点点头应和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极其的亮。
即便窗外大雪飞舞,寒冷至极,宫人们走在路上都得缩着脖子走,大厅内的氛围却是热烈的宛如盛夏。
众人看到皇上这么高兴,也都纷纷打开话匣子,吉祥话更是不要钱似的纷纷朝着恪靖公主砸去。
穿着红色的小衣裳,打扮地像是菩萨坐下小仙童的恪靖公主,被她汗阿玛高高搂在怀里,紧紧抓着手中帝王绿的玉扳指不放手,俨然是已经把这个漂亮的小东西当成自己的新玩具了,低着毛茸茸的小脑袋,挨个儿地换着指头往上套,一双又大又圆的明亮杏眼都笑成了弯月牙……
整个周岁礼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临近午时,小恪靖精力不济躺在奶嬷嬷怀里睡着了,观礼的众人们也纷纷向着皇上俯身行礼告退。
而后康熙才小心翼翼地掰开女儿的小肉手,将自己戴了多年的玉扳指重新拿回来戴到了自己的大拇指上,还另外吩咐梁九功跑到库房里去找来了一个绿色的翡翠扳指系上红绳子挂在了小恪靖的脖子上,就是害怕这丫头睡醒后发现自己的“新玩具”没有了,会扯着小嫩嗓哭闹,总之这场抓周岁礼可以说是宾主尽欢,直至多日后,宗室里的人谈起这件事时还是津津乐道的……
永寿宫正殿,温妃捧着暖手炉带着宫人从乾清宫回来后,就坐到饭桌前准备用膳了。
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子放在正中间,她才刚刚夹起一块肥美细腻的羊肉卷粘了些酱汁,准备放进嘴里,眼角的余光就看到站在桌子旁的人嘴巴动了动,做出来了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翠芝,你想给我说什么?”
温妃将羊肉卷给放回小白瓷盘中,就仰起头看着这个自从姐姐急产去世后,满头青丝就白了一大半、身子也瘦削了许多的继后心腹大宫女。
翠芝抿了抿嘴,挥退一旁布膳的宫人,才直接开口低声询问道:
“恕奴婢今日冒犯了,奴婢就想问一下三格格,如今四公主都满周岁了,您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去和皇上商量让四公主搬到永寿宫居住的事情啊?”
“太子殿下亲近景贵妃,如今四公主又整日黏着小太子,莫不是您打算等到以后四公主能走会跳了也频繁地开始朝着北边的储秀宫里跑时,您才会去乾清宫中开这个口吗?”
温妃听到翠芝再次提起此事了,而且语气也有些不忿,捏着银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眼前美味的羊肉锅子也仿佛瞬间失去了味道似的,也没有食欲再用了。
她抬起手将筷子搭在白瓷小碗的边沿上,就视线低垂、摩挲着梨花木的桌面不开口了。
翠芝看到每当自己提起这个话题,温妃娘娘都会变得沉默不语,一次、两次倒还没啥,这次数多了,她的心也不由地跟着凉了。
她勉强将嘴角扯出来了一个向上的弧度,轻笑着说道:
“今年四月初的时候,您刚刚进宫,那时恪靖公主也快要满半岁了,皇上就来找您说准备将小公主养到您膝下。”
“那时您说自己刚刚来到紫禁城,永寿宫里都还是乱糟糟一片的,担心照顾不好恪靖公主就对皇上说希望能够推迟些时日再将小公主接过来。”
“如今三格格,您都已经在这宫里待了大半年了,成为这永寿宫的主位娘娘了,奴婢觉得您也差不多已经适应这宫里的生活,可以将小公主接过来照料了吧?”
温妃看着翠芝客气的假面具笑脸,心中就有一丝伤感升腾起来。
当初她们三个人都还在钮祜禄府里居住时,她们俩之间的关系也是处地不错的,实在是想不到,如今也才一年的光景,姐姐没了,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变质了……
看到翠芝今天是非得要从自己这里听到一个切实的答案了,温妃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踩着地毯走到东墙边的玻璃窗前,伸出右手轻轻地敲击着红木雕花的窗台,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喃喃说道:
“翠芝,景贵妃是康熙十四年八月份入的宫,却直到去年七月初才开始被皇上翻牌子侍寝,整整在宫中虚耗了两年最好的年华。”
“身处后宫,却迟迟不入后宫,我们这些旁观的人都能看出来,皇上这般做的用意就是想要让太子殿下享受几年来自景贵妃全心全意的疼爱,担心万一景贵妃侍寝后,会将注意力放在争宠上,怠慢太子,你说我这话说的在理吗?”
翠芝也跟着她的步子走上前,站在温妃斜后方一米远的地方,紧紧咬了咬下唇说道:
“您说的没错,但是恪靖公主和太子殿下的命运相似,您和景贵妃的情况也差不多,为何您就不能像景贵妃那样也将小公主抱过来,好好疼爱呢?”
“主子之前对您那么好,一直在嫡福晋的手下护着您,然而此时恪靖公主身边连个贴心的母族长辈都没有,您就不怕她在天上心疼公主吗?”
翠芝紧紧握着双手,指甲尖在手心里掐出来了一个一个印记。
“呵~你说,我和景贵妃的情况差不多?”
小钮祜禄氏将身子转过来用手指弯着朝向自己,盯着翠芝的眼睛不可置信地反问道。
没等对方开口,她就有些烦躁、语气急促地说道:
“景贵妃的身后有疼她入骨、实力强劲的阿玛索额图,她额娘佟夫人又是掌管她们赫舍里府后院中聩、还深受皇上敬重的庶出大姨母。”
“近年来索额图甚至还已经隐隐成为了她们赫舍里一族的领头人,她背后有这么强有力的靠山,自然是可以在宫里慢慢耗,等两年、三年,甚至五年的时间再融入后宫都可以。”
“但是我不行!我也不能!”
“我身后有什么?有一个性格软弱、半点儿顶不起事儿的弟弟,还有一个总是糊涂、拎不清的额娘,就我这种情况,你说我和小赫舍里氏有可比性吗?”
“唯一的相似点就是前面都有一个做皇后的姐姐,生产时出意外去了,然后留下个嗷嗷待哺、金尊玉贵的嫡出小奶娃娃让我们照顾!”
“如果我也像她那样因为抚养恪靖,而迟迟不被皇上宣召侍寝,等到再过两年嫡出的阿灵阿长大了,嫡福晋巴雅拉氏也有底气给他筹谋府中的大权了,那到时候我怎么办?我额娘怎么办?法喀怎么办?”
“您有钮祜禄一族做依靠呢,还有恪靖公主呢?”翠芝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你看连你说起这话,语气都不确定极了,你说如果我膝下迟迟没有皇子的话,钮祜禄一族会成为我的依靠吗?”
“太子是储君,小赫舍里氏只要用心照顾他,以后也算是能依靠小殿下了,恪靖纵使是嫡出的固伦公主又如何,你说一个注定会远嫁蒙古的外甥女能成为我后半生的依靠吗?”小钮祜禄氏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看到翠芝已经嘴角颤抖的,有些说不出来话了。
她才伸出手摸着冰凉的玻璃,自嘲地说道:
“额娘一共生了三个孩子,我排行第二,上面的姐姐精明能干,下面软弱的弟弟却被额娘当成眼珠子一样的小心疼爱。”
“我呢?在府里没有存在感,在阿玛和额娘的眼里更是透明中的透明,我这个人从小就没有安全感,目前唯一能依靠的人也只有我自己。”
“后宫里的女人花期本就短,这宫里又处处都是花,你说我如果不趁着现在的大好年华早些怀上龙子,我后半生一个人在这宫里的日子该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