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州关上。
天气爽晴,盘山风景一向是极好的,山头上遍插上了不少军旗,烽火台处处,隐约的有大明红衣服的卫兵,头顶的红缨还有长枪上的金属光泽刺眼,显出来比平日更气氛紧张。有人说周围多山的环境让我们保持了持续的文明。
此刻,在这崇山峻岭之间,一位中年文士登高望远,眉头紧蹙在想什么。
这位中年文士正是大明的救星,传奇人物张居正,列入世界改革家名单的人必定有不平凡之处,最起码他的胸中有一颗想改变大明贫弱命运的心,而更重要的是他有那个能力。
蓟州又称古渔阳,一直是重要关隘,因为从地形上看,北方人想进中原只有通过这条路挤进来,在唐朝时候安禄山兵犯中原就是从这儿来的,才有“渔阳鼙鼓动地来”的名句。
现在戚继光将军正驻守在这里,防备鞑子的入侵。
鞑子是种俗称和蔑称指鞑靼和瓦剌,现在入侵大明的是鞑靼。
前几十年嘉靖年间大明国力极弱,南寇北虏让国家政权统治岌岌可危,要不是有一班能人维持结果不知怎样。
论起来,鞑子入侵比倭寇更受朝廷重视,因为直接威胁京城,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都把皇帝俘虏了,国耻。
现在的形势很危急,鞑子入侵烧杀劫掠,这是戚继光刚调到蓟州来之后,就出了这种事,简直是打他张太岳的脸,因为谁都知道,戚继光自嘉靖年间起,就和张居正保持了密切关系。
张居正有什么能力,自不必在这儿多说,此刻他身边正有一个惹眼的武将,极威武,宝剑眉虎目,大大鹰钩鼻子,黑黝黝的面皮是常年暴晒在野外的结果,健壮的体魄还有那敏锐的眼神儿,都是练出来的。
他正是戚继光。
“阁老山风甚凉,您别在这风口吹着了,你身体要紧。”
戚继光向张居正好意提醒道,回头叫人去拿新做的貂裘披风。
确实最近的天气温度降得让人怀疑冬天已经到了,到处都是冻上的冰茬子。
“无妨,我心里火大啊!”
张居正随口答着,他接过貂裘往身上一披,果然一股暖意,打几个寒颤冷劲儿下去好多了,但经过提醒已经感觉出来了,这蓟州的天气比起京城来,真就是不一个感觉。
盘山的山全部都不高,但是山中寒暑与京城又是一重天,那种阴凉之气,普通人还真顶不住。
张居正皱眉指着下面的兵营:
“元敬啊,我穿貂裘都这么冷,那士兵……各处峰峦之上都是风口,都驻扎了士兵,这没办法防御外敌这地理位置很有可取之处,只是这些兵需要衣服御寒呢,要不然不用别人打得冻死了。”
“回阁老的话……”
戚继光正姿抱拳回道:
“士兵们也已经吩咐下加了新棉衣,这抗倭寇的南方兵到北方确实多有病倒的,但是现在……好多了,而且新征调的布匹也都会陆续到位,寒流来得太急了,暂时冷点也有些无奈。”
“军中物资供应那些小花招我全知道!”
张居正眼神诡异的看着戚继光,意味深长:
“都是些陈规陋习,收军粮的有‘淋尖踢斛’,运输军粮有水耗船耗,大明官场层层盘剥真到最普通的士兵手上,能剩下多少?你身为一军之将这些事情不能不察啊!不管怎样,我就要士兵有新衣穿,军队能打起仗来!”
“是!”戚继光面色凝重,并不辩解。
不过戚继光身边的一员副将有点沉不住气:
“阁老您怕是冤枉我家总兵将军了,陈规陋习在别外有,我们戚家军军纪向来严明,绝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别胡说!”戚继光脸色剧变,赶快斥责副将。
“本来就是嘛……”那副将嘀咕着,不太服气。
戚继光治军极严,制定了军操典范,哪怕你打仗时后退一步,整个小分队十二人一股都会受牵连,但是戚家军极严的纪律的同时又有些人性化的管理,就像现在,戚继光手下的副将也能这样还嘴。
一般这样戚继光也能容忍下去。
张居正却很讨厌那个副将,微皱眉看了一眼戚继光,也不多说什么,但张居正心里的着急有增无减,他这一眼就看出了应这话的副将,心虚。
张居正是久经大明官场的人物,对哪个官员的一个眼神儿,一个动作,都能判断贴出来,这货贪污了没有。
正如严世贵能够有纵揽古今,展望整个世界大局面的眼光,张居正的能力恰是对大明朝廷从上往下的洞察和了然,他在嘉靖二十九年时休假三年考察到了整个大明的国情,这对他后来想推行的考成法极有启发。
现在,他主要关注的,就是戚继光对抗鞑子入侵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已经上升到了他和徐阶、高拱之间明争暗斗的核心利益上,现在朝廷内部,隆庆帝非常软弱,确切的是说这位皇帝采用了放任朝臣争斗,自己自得其乐的态度,这让内阁内部的政治斗争日益白热化。
入阁以后的张居正,面临着严峻的局面。
明王朝流民四散,草译祸起,国家帑藏空虚,用度匮乏,北方鞑靼进兵中原,“庚戌之变”后今年又来作乱,南方土司作乱,“两江震骇”,民不聊生,张居正他能力很大,而要他解决的问题同样很大。
作为一个大权在手,想大干一番拯救一切的大政治家,他心里装的可多着呢。
他的心天天像在火上烤那么难受。
换谁都同样想法,他想让所有人和气的一起干点实事,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心往一处使。
就说眼前吧,鞑子入侵当前,朝廷内部的各种争吵起来了,而张居正更想问,棉衣最后能否到最普通的军兵身上,这是个实在问题,太简单不过了,但就这种问题偏偏大明王朝解决不了。
内斗,导致谁也不管最弱势的基层。
“阁老……”戚继光稍微心虚的再问张居正,他对某些事也心知肚明,但是说实在的,不是每件不太好的事,他都有能力解决,比如张居正提的军需问题,正中他心中所想的问题核心,仅几万匹的军布就需要耗费白银数万两!
他想减少这个费用,这关系到抵抗鞑子成效的问题,也可能提高战士战斗力,把银子花在军械上正是他想的。
但是,他没这个能力。
张居正,说真的也觉得里面的事情异常头疼,有句话叫“牵一发而动全身”!
但是,他突然不知怎么的耳边像有一句话:“有个人能解决你一切麻烦!”
“谁会有这本事?”张居正从各种想法中清醒过来,手往袖子里一摸,一封于慎行写给他的信出现在他手里了,张居正念叨着名字,“严世贵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