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瓶巷巷道狭窄,两侧院高墙深,而且这宝瓶巷的房屋建筑都是如同顾长凤所租住的高家老宅一般,都是一些少了年岁的老宅子,宝瓶巷两侧的院墙之上都是充满着斑驳的岁月痕迹,甚至有几家墙壁之上还爬着绿油油的爬山虎,在这一阵夜雨的冲刷之下,更显得绿意盎然。
但是此时让顾长凤止住脚步的,却不是这古色古香的小巷环境,而是在磅礴夜雨之中的两个人。
离顾长凤远一些,面对顾长凤而立的,是布衣木钗素颜打扮的雪见,雪见身材本就高挑玲珑,这一番素净打扮倒是更给她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风情万种。
只是这雪见此时左手持着一把淡雅的油纸伞,右手里有一把陪伴她纵横江湖多年的月牙弯刃,这一口月牙弯刃的前半截露出了油纸伞之外,从伞沿之下落下来的雨线滴滴答答冲刷着锋利洁白的月牙尖端,更是给其增添了几分杀意凛然。
在雪见对面,背对着顾长凤而立的,是同样一名手持油纸伞的女子,不过这名女子是身着淡绿色长袍,模样顾长凤在这个角度看不见,但是其身材也是婀娜玲珑,与雪见比起来身姿是稍微娇小了一些,不过其右手也是手持一把古色古香的秀气鱼肠短剑,短剑约莫一寸,剑脊高高隆起,剑刃浑圆,借着若有若无的清冷月辉,偶尔会有寒光在其剑脊之上一闪而过。
这两人不知在这小巷之中对峙了多久,但是二人衣衫下摆都已经被雨水浸湿,二人两双秀气的三寸金莲都已经被巷道之上汇聚的雨水没过脚背,但是这两人都是对此置若罔闻,只顾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彼此,一刻都不敢离开视线。
顾长凤微微皱了皱眉,他没有拔下身后的那一口后背狭刀以助雪见一臂之力,而是在脑海之中飞速思考着,思考着这个绿衣女子到底是谁,思考着黄满堂为何不出手,思考着是不是道德宗里有谁走漏了计划。
这个思考持续的时间不长,雪见便打破了这巷道之中的寂静。
一双秋水长眸之中杀意凛然,右手里月牙弯刀猛然一翻,上面滴滴答答留下的雨水瞬间溅射到两侧墙壁之上,与它的同类融为一体。
下一刻,雪见手中的油纸伞已经随风飘摇起来,与此同时,雪见右足狠狠一踩地面,地上雨水飞溅,而雪见那秀气的娇躯已经猛然电射而出,踩着一路雨水风驰电掣,手里弯刀护于胸前,直取那绿衣女子胸膛。
其实现在不是最好的出手时机,雪见是一个老江湖,以前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她有着充足的经验以及耐心,她在巷道之中与对方对峙了半个时辰,只为了能找出破绽,而她有着更充足的耐心,再等待更多个时辰,这是她刻在骨子里的战斗经验。
但是因为顾长凤来到了这巷道之中,这二人对峙的微妙局面,便被这个外来者打破了。
雪见对于自己对面的敌人实在是太过了解了,虽然她从来没有回头看过顾长凤这个外来者,但是凭借她的手段,在不转身的情况下置顾长凤于死地,也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
所以就算此时不是出手的最好时机,但雪见还是毅然决然地出手了。
这次出手是雪见第一次在顾长凤面前全力出手,以顾长凤的眼力竟然看不清这雪见的行动轨迹,只是感觉眼前一花的功夫,那雪见已经瞬间来到了绿衣女子面前,脸色凝重,一刀当头劈下。
绿衣女子竟然轻轻笑了笑,她先是左臂一挥,将手里的油纸伞直直朝着雪见的怀里撞过去。
月牙弯刀与油纸伞接触的一瞬间,油纸伞便瞬间纷飞炸裂,伞骨混合着伞面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这一刀力道之猛烈,朝着四面溅射的伞骨飞射到两面墙壁上之时,原本脆弱的伞骨竟然直直钉入墙面一半有余。
而借着这油纸伞的遮挡,绿衣女子皓腕一翻,右手里的鱼肠短剑无声无息而又极其迅捷地刺向雪见小腹。
这一场夜雨中的交锋,无声无息之间便开始了。
雪见手起刀落之间极其干脆利落,眼见一剑向自己小腹刺来,窈窕的身躯以玉足为中心轻轻一个旋转,鱼肠短剑擦着她的身躯划过,短剑之锋利,雪见罗衣连同里面的月白裘衣在无声无息之间被切割开来,夜雨混合着晚风从这个两寸的开口灌入雪见身体里面,若是这短剑再偏上半寸,雪见那如凝脂一般的肌肤之上肯定就要多出一道伤口来了。
而雪见似乎对自己身手极其自信,在避开这一剑的同时,连低头看一眼这个过程都免了,直接在夜雨之中灵巧地挥动起手里的月牙弯刀,斩断这天地之间的根根鱼线,风声如雷,振衣作响,直直斩向这绿衣女子秀气的头颅。
绿衣女子似乎对雪见也是极其熟悉,在雪见这秀气手臂刚刚抬起来的时候,她便一个柔弱到极点的下腰躲过了这凌厉一斩,与此同时脚尖轻轻一点地面,浅绿色的娇躯直直向后退出三四丈远,而后她竟然一踩地面,整个人凌空飞跃而起,脚尖连踩身边墙壁数下,在墙壁之上直直滑行过一两丈远来到雪见身后,腰身一扭借着这股磅礴力道直直斩向雪见后背。
而正是她这轻轻一个转身的功夫,顾长凤终于惊鸿一瞥地看清了这绿衣女子的长相,也瞬间便明白了这女子的真实身份。
滴血玉蝉!
看到这女子面容的额一瞬间,顾长凤也就瞬间明白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滴血玉蝉找上门来,根本与自己和道德宗毫无关联,纯粹是因为这个滴血玉蝉知道了自己这个老冤家的所在,所以便趁着这风雨之夜来到这宝瓶巷里,只为了能将雪见这个唯一知道她身份的不确定因素扼杀于摇篮之中。
这滴血玉蝉虽为女子,倒真是一名杀伐果断之人。
鱼肠短剑自后心迎风斩下,雪见秀眉一蹙,立即上前两步,鱼肠短剑又是擦着雪见已经湿透贴在身上的罗衣险险斩过,只不过这一剑实在是势大力沉,这滴血玉蝉也收力不住,失去了目标之后依旧带着凌厉风声竖斩而下,巷道之上雨水飞溅,巷道之内那数十年的青石板在这一斩之威下,四五块纷纷炸裂,迸射到两面墙壁之上的碎块完全镶嵌了进去。
有数块青石碎块直直奔着雪见这个方向射来,以雪见的飘逸灵活程度,连滴血玉蝉的短剑都能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那这几块石块自然是不在话下。
但是出乎这滴血玉蝉预料的是,雪见竟然没有选择避开,而是一个悍然转身,手里月牙弯刀手起刀落之间,将溅射而来的五六块青石板碎块一一斩落。
雪见身法胜在飘逸灵动,对于力量一道来说其实还算是短板,这五六块青石板碎块之上蕴含的力量不算小,雪见在极短的时间内将这些石块一一斩落,表面上看上去依然是云淡风轻,但是右手皓腕已经有些微微发抖了。
滴血玉蝉收剑落地,一瞬间便由先前的狠辣变成了楚楚可怜。
二人在巷道之内互换了一个位置,又恢复了之前对峙的微妙局势。
雪见将月牙弯刀收到手臂后面,巧笑嫣然:“这么多年不见,妹妹的一身功夫不仅没有落下,反而越来越精湛了呢。”
滴血玉蝉伸手捋了捋鬓角被雨水打湿的青丝,同样娇笑道:“姐姐真是谬赞了,论起功夫来,姐姐的进步才算是快呢,当年咱们姐妹俩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候,妹妹还算是年少轻狂,出手的时候总是不计后果,虽然说留下了一身伤痕吧,但是总能领先姐姐一招半式的,没想到时隔数年过去,姐姐这一身功夫竟然炉火纯青,竟然在妹妹之上了呢。”
巷口的顾长凤手持油纸伞撇了撇嘴,心里暗道这女人之间的唇舌交锋竟然比方才的刀剑相争还要激烈,这女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奇怪动物?
雪见呵呵笑了笑,看了看二人方才试探留下的疮痍,笑着说道:“在这风雨交加的深夜里,妹妹一路摸到这宝瓶巷里,难道是来试探姐姐功夫的?”
滴血玉蝉嘻嘻笑了笑,故作羞赧道:“姐姐你这话就见外了,是不是这几年没见,就把妹妹当外人了?妹妹今天过来,不就是想看看姐姐你过得是不是幸福,有没有需要妹妹帮忙的地方?”
雪见轻轻一笑,但是却懒得开口再与这个滴血玉蝉说些什么。
对面的滴血玉蝉全身已经被夜雨浇透,淡绿色的外衣紧紧贴在身上,一身曲线婀娜玲珑,充满了对男人极度的诱惑力,眼看雪见不再开口了,滴血玉蝉黑白分明的眼睛转了转,轻笑着缓缓开口道:“姐姐何至于这么小气?当年不就是在那秦氏三雄的围攻下妹妹不小心将剑刺错了地方嘛,而现在妹妹看姐姐也是手足俱全的,当年不过就是陪那三个生龙活虎的男人……”
雪见此时脸色瞬间煞白,她紧紧握住手里弯刀,一字一顿道:“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