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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松枝记与锦绣斋

    罗云城和天下大部分城池一样,共分五大区。

    南城富饶,多是商贾商行所在之地,沿街商铺巍峨十余丈,繁华景象渐欲迷人眼,每日里在这儿流传的都是纸醉金迷与醉生梦死,主干道为朱雀大街;

    东城住所较多,房屋建筑鳞次栉比,酒肆食舍为全城之最,主干道为青龙大街;

    西城如同湛英城北巷,每个城池都得有这么一个地方,给那些见不得光的老鼠和最底层的苦哈哈居住,主干道说是白虎大街,不过也只是一条堪堪只能容许两驾马车驶过的街道罢了;

    北城在罗云城四地之中地位最是高贵,被罗云城老人戏称为“上区”,原因无他,只因这里居住的都是庙堂之上退下来的黄紫公卿以及沙场征伐的老将,这里虽然富贵不显,但是北城跺跺脚,整个罗云城恐怕都得晃三晃,而那主干道玄武大街也是四城之中最宽敞的一条。

    剩下的那个便是罗云城的中心地带,罗云城府衙、城牧府等庙堂政要所在之地在这儿,道平郡郡守之府邸、郡丞以及别驾之公干场所都在此地,这儿不仅仅是罗云城的地理位置中心,也是名副其实的城池中心,关乎这个城池方方面面的规定以及政令都由这个叫做“黄龙大街”的位置发出,然后再由官吏传达到罗云城的每个角落,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过目前这些场所,与顾长凤并无一点关系。

    准确来说,是黄龙大街与宝瓶巷距离太远了。

    自从在这宝瓶巷安家落后之后,已经过去了七八天的光景。

    这七八天里,顾长凤每日都是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可惜就是没有一天做正事。

    每天顾长凤出门之后,都是雷打不动地去往宝瓶巷巷口的馄饨摊子之上吃一碗馄饨,然后便去这朱雀大街之上各种瞎晃悠,不管是什么样的铺子,只要是开门的,顾长凤就敢进去溜达,而且每次进去都不空着手出来,或多或少地都会买一些新鲜物件带回宝瓶巷,然后晚上再在巷口的摊子上吃一大碗扁食,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院中。

    这七八天里雪见的整张脸庞都是黑着的,自从来到这罗云城没有任何进项不说,单单被顾长凤这花钱如流水一般的速度就流出了三十多两银子,虽说顾长凤在出发前,姜磊瞒着所有人私下里塞给了他一沓厚厚的银票,但是这都是死财产,花一文便少一文,所以这也怪不得雪见这个小财迷脸黑了。

    黄满堂这几日倒是舒服,自从来到这宝瓶巷小院里之后,因为顾长凤没吩咐过他,所以他也就没做过什么事情,把堂屋里的太师椅搬到青桐树下之后,每日除了晒太阳便是晒月亮,小生活过得甚是惬意。

    因为老黄执意要住在东厢房的缘故,顾长凤索性就把桌椅板凳放到了青桐树之下,每天三人都是一块在这青桐树下用饭,然后一番闲谈过后,才会各回各屋就寝歇息。

    这天晚上戌牌时分,夜幕四合,繁星高挂。

    雪见因中午收到顾长凤嘱托之后,所以晚上并没有做晚饭,而是坐在青桐树下的方桌旁边,一边在心里算计着荷包里还剩多少银子,一边百无聊赖地等待着顾长凤回来。

    从后院喂马完成的黄满堂怀抱着半簸箕的黑豆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将簸箕放置好之后便来到青桐树下坐下,拿起紫砂壶倒了一杯茶水,悠闲地自斟自饮起来。

    过了半刻钟的功夫,小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雪见举目望去,下一刻便一双柳叶眉倒立起来,满面寒霜。

    顾长凤提着两个巨大的红木食盒,假装没看到雪见神色,乐呵呵地来到这方桌旁边坐下,一边往外取着尚且冒着热气的菜肴,一边笑道:“咱这朱雀大街之上,最好的馆子便是那‘松枝记’,这里面做的菜干净、地道,价钱还便宜,我要了一桌不错的席面,六热三冷两汤,荤素俱全,才花了一两半的银子,老黄,你说合算不合算?”

    经过几日相处与顾长凤已经相熟的黄满堂呵呵笑了,倒了一盏热茶递过去,笑眯眯道:“这菜当然是好菜,不动筷子我都感觉自己肚子里的馋虫造反了,就是你这么花银子法那可不行,不论怀里揣着多少银子,这都不是大风刮来的,那都是一滴汗珠子掉在地上摔成八瓣换来的,以后可得省着花啊。”

    顾长凤笑了笑,从食盒最下面拿出一小酒坛,刚刚戳破泥封的瞬间,浓郁的酒香便使得黄满堂眼前一亮,大声赞叹道:“好酒!好酒!比咱爷们以前喝的烧酒强多了!”

    顾长凤将酒坛递过去,笑眯眯道:“这当然比那民间的烧酒强多了,这是松枝记最正宗的竹叶青,二十年份的,拿松叶、松枝放在酒窖里秘藏许久,今年才开窖拿出来的,别看单单就这一个小酒坛不到两斤,比这一桌席面还贵,足足二两三钱银子。”

    酒确实是好酒,黄满堂抱着酒坛嗅着酒香陶醉得不能自已,不过却明智得没有开口,因为他即使不抬头,也能嗅到双目通红的雪见隐而不发的暴躁火药味道。

    顾长凤此时却依旧稳坐钓鱼台,他将食盒收拾收拾放好,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枚古色古香的精致木盒放在桌子上,以二指轻轻向雪见那边推过去。

    仿佛一桶冷水迎面浇下。

    雪见全身上下的火气霎时间便烟消云散。

    当年那个杀人于谈笑之间的妖刀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得到自己念念不忘心爱礼物的少女。

    她原本能稳定有力握住刀柄的双手此时却有些颤抖,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桌上的木盒,如同捧起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将木盒碰到自己面前之后紧紧贴在鼻下,姿态虔诚如信徒遇见神明。

    果然女人对于胭脂水粉的抵抗力都是零。

    感叹之余,顾长凤不忘记在一旁添油加醋:“这可是‘锦绣斋’的新上的货色,我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