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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食客与鹰犬

    秦三娘深深呼吸一口气,强自镇定说道:“阮公子,妾身虽然只是一介布衣,但是也非任人摆布之人,兔子急了尚且咬人,何况人乎?还有一件事情阮公子或许不知道,妾身的叔叔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好歹也是湛英城内正八品淄衣捕头,阮公子今日坐下吃一顿薄酒,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一桩妙事?”

    阮锦园一手扶住伴当肩膀,哈哈大笑,直到笑到前仰后合不能自已之后,方才一边擦拭着眼角泪水一边嗤笑说道:“正八品?化干戈为玉帛?秦三娘啊秦三娘,你是要笑死我吗?你只是一介妇道人家,不知道京兆府这三字的份量我不怪你,不过别说一个区区八品的狗奴才,就是你湛英城的城牧见了,也得乖乖把你这个小娘们送到老子床上来!”

    秦三娘原本亦是性情刚烈之辈,否则也不会先夫去世七年之后门前全无是非说道,听到阮锦园的这一番话之后,秦三娘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脸色涨红咬紧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阮锦园装模作样地摇摇头:“啧啧,看看这娇嫩的脸蛋,若不是枝桂兄信誓旦旦,本少还真不相信这穷乡僻壤里,还有着如此风貌犹存的老板娘,啧啧,寡妇怎么了,小媳妇本少玩腻了,今天出来,还真想换换口味!”

    说着,阮锦园同两个伴当仰首放肆大笑,身后那个阮锦园空中的枝桂兄上前两步,毫不避讳说道:“能被秦公子看重,是这寡妇三百年修来的福分,不过秦公子是何等人物,岂能如江湖莽夫一般鲁莽下作,咱这东陵道原本便有四美之说:‘美酒、佳肴、乌纱、美人’,阮公子何不在这用用酒菜,尝尝这三娘店里的新鲜风味,等到晚上……再做一夜的快活新郎?”

    阮锦园哈哈大笑,抚掌赞叹道:“枝桂啊枝桂,本少虽与你相识仅仅数日,但是你每每有言出口,必深得我心啊,枝桂兄是风流妙人,今天咱就在这用饭了,对了三娘,可别想些下药逃跑的歪点子,有一点本少得和你说明白了,但凡本少在你这店里出一点意外,你这条巷子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言罢,阮锦园不管脸色煞白的秦三娘,转身向小九问道:“小伙计,你方才所言,店里名吃是何来着?”

    此时此刻,小九依旧笑容灿烂:“能配得上阮公子身份的,只有咱们小店里最珍贵的海鱼三吃,阮公子怎能和这些低贱之人坐在一起,三位请上楼上坐,我这就把酒菜给三位端上去。”

    阮锦园伸出右手轻轻拍了拍小九脸颊,笑道:“你这狗奴才,比你家老板娘要识时务多了,等本公子回长安之时,你就跟着本公子一块回去吧。”

    小九大喜过望,噗通一声直接五体投地,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多谢阮公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阮锦园挥挥手,直接踩过小九脊背,头也不回地往二楼走去。

    待到阮锦园三人上到二楼之后,小九这才慢慢从地上爬起身来,

    脸上依旧是笑吟吟地表情,小九向各位食客拱手致歉:“各位乡邻客官,今日小店有事暂且停业,今日酒水菜肴,小店请了,劳请各位,改日再来。”

    小九话已说完,所有食客却都按兵不动。

    小九人精,自然知道这些食客都是在想些什么,脸色不变继续补充道:“各位所思所想,小九知道,小店要活命,各位也要活命,这一点小九也知道,请各位放心,小九贪生怕死,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各位,请回吧。”

    听得小九承诺,这些食客这才慢慢站起身来,低头陆陆续续朝门外走去。

    只不过出了门口之后,脚步声便消失不见。

    这些食客都没有走远,全部守卫在了食舍周围。

    只因为阮锦园一句话,这些人便立即从食客化身成了最忠心的鹰犬。

    人心难测,海水难量。

    老话说得一点也不假。

    最后一个食客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小九立即走过去把店门紧闭,脸上的笑容在同一时间荡然无存。

    秦三娘面色依旧苍白,在人前还能强撑着屹立不倒,等大门一关之后,胸膛里强撑着的那股气一散,再也站立不稳。

    就在她即将倒下的一瞬间,小九探出右臂,紧紧抓住秦三娘手臂。

    秦三娘深深吐出一口肺中的浊气,苦笑道:“小九啊,今日当真是飞来横祸了,这个坎咱们迈不过去了,谢松这孩子以后得你忙着照看了,你快走吧。”

    小九摇摇头,轻柔却坚定道:“此刻还未到绝境,招待后事尚早,你先去后院锁上门,除非我敲门,不论听到什么响动,都不准出来!”

    秦三娘看着小九坚定的脸庞,张口欲言,却被小九伸手阻拦住。

    小九没有多言,只是静静看着秦三娘。

    鬼使神差地,秦三娘点点头,扶着桌椅板凳慢慢向后院走去。

    秦三娘走后,小九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灿烂,环视一周过后,他直接便快步走向后厨。

    片刻功夫过后,小九端着一托盘热气腾腾的海鱼三吃走了出来,在食舍一楼闭目深思三息功夫过后,这才端着托盘,慢慢向楼上走去。

    是成是败,就看这一锅海鱼三吃了。

    待小九来到二楼之后,看到了他预料之中的场景。

    洪兵甲与徐桐相对而坐,二人神态表情依旧放松淡然。

    阮锦园三人落座于旁边桌子,神态甚是倨傲,言谈声音也比往常提高了三分,开口之时若不是当朝阁老政见如何,便是当朝将军某场战役胜负。

    徐桐此人气场实在过于强大,对于异性来说这是一种强大的吸引力,但是对于实力地位相等来说的同性来说,那就是毫无理由的敌意。

    哪怕是自认为实力相当,这份敌意也不会轻快。

    小九没有犹豫,端着海鱼三吃便送到徐桐面前,微笑高声介绍道:“客官,咱这店里的海鱼三吃那可是一绝,不仅做法繁杂,而且这味道,更是没得说啊,若不是贵客来临,咱后厨那臭脾气的厨子还不会做呢。”

    徐桐还未开口,一旁阮锦园已经冷哼一声:“菜是好菜,但是人也得配上这道菜才行,既然这道菜工艺如此繁琐,想必一时半刻下一道菜也做不好,既然如此,这道菜不妨先让给我们吧。”

    成了!

    小九表面之上一脸为难,内心却一阵欢呼雀跃。

    但是下一刻,小九刚刚放下的一颗心又瞬间提了起来。

    徐桐看了小九一眼,波澜不惊道:“把这道菜给那几位送过去,菜金一块算到我们账上,算我们请的。”

    小九默然不语,额头上已经冷汗津津。

    这白袍儒士当真神秘莫测,自己此番算计已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表面之上小九毫无破绽,轻轻松了一口气后,端着海鱼三吃便来到阮锦园的桌子上。

    一边放下菜肴,不死心的小九一边轻声笑道:“阮公子果然真是人中龙凤啊,不亏是长安来的世家公子,仪态气度真让小的大开眼界,想必您在长安,也算是有一号的人物了吧?”

    阮锦园得意一笑,故意摇头晃脑道:“你这狗奴才这次可猜错了,本公子在长安,还真算不上一号,不过是一平庸之辈,但是你可别忘了,咱长安是什么地儿,你们这东陵又是什么地儿,就算是在咱们长安城之中敬陪末座的人来到你们东陵,那也是独占魁首,你说是不是?”

    小九刻意把顺菜速度放慢,顺着阮锦园话语说道:“那肯定是啊,长安是咱大乾之首,甚至可以说是天下第一雄城,卧虎藏龙人才济济,哪能是咱东陵能比得了的。”

    阮锦园果然没让小九失望。

    只听他得意洋洋说道:“嘿,你小子还真是有那么几番见地,你们东陵说是富甲天下,天下粮仓之类的,那不过是徒有虚名耳,不说别的,就是东陵道的道台,赫赫有名的东陵王商酌,哪次入京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也是当今天子仁善,才由得这个藩王如此……”

    阮锦园话音未落,便被徐桐轻飘飘的话语所截断:“人还没喝酒呢,怎么就开始说起胡话来?天下大势,岂是几个躺在功劳簿上的将种子孙就能谈论明白的?出门在外,必得慎言,这句话,京兆府右扶风没教给你吗?”

    阮锦园正被小九捧到九天之上,听闻此话立即勃然大怒:“你是哪里的小白脸和本公子来说这些无的放矢之语?本公子的为人之道是你这个东西能随意置喙……”

    阮锦园这次话语又是没有说话,徐桐只是如方才看小九那般看了阮锦园一眼。

    只是显而易见地,徐桐这次眼神之中已经包含一丝丝怒气。

    阮锦园瞬间跌落回位置之上,还未等开口说话,便大口乌黑鲜血直接咳了出来,胸膛前的一袭青衫以极快的速度被鲜血湿透。

    一直沉默寡言的那名魁梧伴当此时怒吼一声,提起一双铜钵大的拳头便直直相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