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在下只要一闭眼,就忘不掉啊,他们母子母子二人趴在地上,手伸向东方的模样就浮现在眼前,唉”
即使是张骞没有经历过在纳玛身上发生过的一切,可他隐隐有种预感,纳玛可能已经不在了
李广的心也被那一双发红的眼圈弄得忐忑不安,对于爱,他从来没有深刻过,也不会下苦心去体验,这一刻,他所心想的,就是一个问题,情究竟是怎样的呢叫这堂堂男儿一想起来就柔肠九曲,泪水盈眶。
“哎,此行西域,在下也要了却一番心愿,就是带纳玛母子回家,无论生死,必须探个究竟。”
或者说,戈可能知道一切,在匈奴生活那么几年,张骞知道,大祭司在匈奴内部的影响力,是巨大的。
酒菜上齐后,张骞一挥手让仆人们都退下了,待仆人离开之后,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两个曾沐浴过战争血与火、经历过世间炎凉的将军了。
两人也不多废话,很快进入了酒仙状态,贤者模式。
张骞首先掌勺给李广的耳杯中斟满酒,然后各自举杯饮了。
一饮绝不了烦恼,
却可以让人快速麻痹自己。
值此寒冬,热酒浇心,炉火暖身,饮过三巡之后,李广笑着问道“爽快爽快,哎,我有点想不通了,张大人怎么想到要出使乌孙国呢”
张骞思绪有些跳脱,想当然地道“此仍在下的终生夙愿,纳玛母子不惜牺牲,为的什么
没有其他,就为我大汉与夷狄和谐一体,在下不能让她们的血白流啊这乌孙国在文帝时曾被月氏击败,冒顿单于收留乌孙余部,伊稚斜单于还曾于元光二年指派猎骄靡率领乌孙人远征大月氏,随后猎骄靡在那里立国,以族名为号,故名乌孙国。
然伊稚斜单于在我汉朝手上连番战败后,乌孙国不肯复事匈奴,遂战事频起,然惜于乎国小财拮,兵微将寡,难成大器。
故在下以为,若能远结乌孙国,深一步,进而连接大宛、康居、大夏,则陛下在元狩元年提出的广地万里,重九译,致殊俗,威德遍于四海的夙愿就可实现了。”
想不到这里的门道竟然有那么多,李广这才清楚地了解到,原来还有那么多他不知道的事。
现在唯有把祝福送上了,李广笑道“好祝大人一路顺风。”
将手中的耳杯伸向张骞,
两人耳杯碰出清脆的声响。
“唔不只为在下,也为老将军的凯旋,干了这杯酒”张骞红着脸站起来,向李广敬酒。
也许是两位至交太激动了,在碰杯的时候,竟然因为手指颤抖,那耳杯便“当”的一声,就直接跌落在地,成了一块块碎片。
“这是怎么了咦嗯,是老夫喝醉了么”
李广头有点晕,跌跌撞撞地就坐在了火盆旁边。
“不就是一个耳杯么不妨事,不妨事,嗯,对让下人再拿一个来就是。”
张骞说着就蹲下收拾残片,他觉得好生奇怪,这残片算起来不多不少,正好六块,碎不是应该散成一片么,六块碎片很突兀,而且每块碎片大小均等,这更让人疑惑不解了,他反复地查看,也没有发现旧伤的茬痕。
张骞捧起耳杯残片,望着残留酒香的地毡,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不禁垂下了头,半晌才缓过神来,摇了摇头,对着门外喊道“菊香”
“大人有何吩咐”
“你快去告诉府令,让他备车,本官要送李将军回府”
车驾在那厚厚的积雪上行走,十分缓慢,而且只有马铃声在夜色中发出清脆地回响。
一路上,李广睡得很沉,时不时地说出一些梦话“灌强你不孤单,因为老夫来看你了”
张骞一听,心就一个劲地往下沉。到了李府门前,而李陵早在那里等候。
张骞抱歉道“都怪我没有节制,没有注意那么多,闹得老将军今日饮多了,还请贤侄好生照顾。”
“爷爷是因为陛下允准了他的要求,心里高兴才会如此,张大人不必介怀”
说完,
李陵就要上前去扶李广。
“哈哈哈你也笑爷爷老了么拿剑来我要耍一耍”
李广朝着身边的府令喊道。
两人相视苦笑
李陵与张骞挥手告别后,就来到李广的身边说道“外面冷,爷爷还是早点歇了吧”
李广闻言,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知道雪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而月亮也已经从云层里透出隐约的身影。
他有些清醒,又似乎还有些醉意,他使劲眨了眨眼,从府役手中接过宝剑,喊道“灌强,老夫来也”
李广把一柄精钢宝剑舞得蛟龙转腾,一边舞一边还对着李陵喊道“你站在那里看什么,还不来陪爷爷,来呀来呀别傻站着了,哈哈哈”
李陵被爷爷的气概感染了,他从腰间抽出宝剑,两人就在这月下对舞起来。
一个是宝刀不老,一个是生机勃勃,一个是招招密不透风,一个是步步严丝合缝,谨慎无比。
府役们很久没有看过这样精彩的剑术了,一个个情绪高涨,掌声不断。
可就在这时,李广恍惚间,忽然看见一个人从树影下走了出来。
他立刻撇开李陵,朝着树下奔去“灌强你快来陪老夫舞剑啊”
李陵心中不禁一惊,剑就直接跌落在地,刚才舞剑出的一身汗这会儿被风吹着,冰凉冰凉地。
这预示着什么
李陵不敢往下想,他跟着爷爷的脚步来到树下,就听见李广痴傻一般,对着树在说话。
“灌强啊你为何不说话,呆呆地站在那里作甚老夫知道,你的胸口还带着匈奴人的箭,你的眼睛,唔,从从来就没有闭上。”
淡淡的月色下,李广从胸中呼出浊重的酒气“贤侄你知道么,陛下都已允准老夫出征了,老夫终于有机会为你报仇了,你”
泪水顿时模糊了李陵的眼睛,心里抱怨起了战争,这是怎样一个鬼魅竟让一位老人这样为之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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