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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节 间歇性失忆

    乌府内

    池塘水面如镜,倒映周围垂柳,在柳枝影子中,几条红色的锦鲤隐约可见,突然间,水面泛起了一阵涟漪,岸旁一个铁槐树下,乌文泰手中握了一把鱼食,正轻轻的撒向水中。

    过了不久,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匆匆的跑了过来,附到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四处看看又快速的离开。

    侍卫走后,乌文泰手指轻轻揉捏着另一只手中的鱼食,脸上阴沉不定,在刚才,被他收买的那个侍卫前来告诉他,说乌智慧经受酷刑,数次晕厥,很可能马上就要承受不住要招供了,这个消息对乌文泰无疑是雪上加霜。

    乌文泰是赞成张家、刘家二家族提议,与蔚州联盟的支持者。

    以乌文泰之前的计划,是想通过慢性毒药逐渐侵害乌鼎将的身体,等乌鼎将毒发身亡以后,由乌也行继任新的乌家族长,以乌也行懦弱的性格,乌家的大权就会操控在自己和另外几个长老手中,但这次乌鼎将突然决定去朔州和寰州,事发突然,他便决定提前下手,先找人暗杀掉乌鼎将再说,却不料刺客暗杀失败,反而打草惊蛇,最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乌鼎将竟然有魄力将新任的族长交给一个女儿之身的乌岩。

    而如果乌智慧受刑不过招供了,交出解药是小,自己谋害族长的事情将暴露无疑,看来,绝对不能让乌智慧活下去了。

    乌文泰想到这里,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抛撒进池塘,然后转身离去。

    池塘的水面下,一小片悬浮在水中鱼食附近,正有数十条鱼儿竞相追逐、抢夺着,涟漪越来越多……

    昏暗的光线,令人窒息的发霉气味,在乌家地下牢室,不时传出痛苦呻吟的声音,一个普通的铁栏中,乌智慧此刻正躺在潮湿的茅草上,他的手脚被带上了沉重的铸铁锁链,脸色苍乌,起伏的胸口不时抽搐几下,在他的额头上,被人刻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贱”字,他的十个手指,十个脚趾,鲜血淋淋,惨不忍睹,已然没有了指甲,乌问心在今天并没有对他进行太多的折磨,仅仅把他的指甲全部拔掉,然后在上面先用盐水冲了一遍,见他痛晕后去,又特意“好心的”用烈酒冲了一遍,接着在上面涂抹上蜂蜜,把他的手指和脚趾放入到事先准备好的蚂蚁群里。

    手指和脚趾本身就是人神经最为敏感的地方,乌问心这一招开胃菜甜蜜蜜,既让乌智慧感觉到指尖的剧痛,又让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奇痒,他看着指尖上密密麻麻爬动着的蚂蚁,犹如爬到他的心里,完全超过了他的承受极限,他只恨不能把这双手和脚剁掉,只求能解片刻的瘙痒。

    乌问心使用的变态的手段,让乌智慧感觉他这一辈子的时间也没有这短短二个时辰那般漫长,看到乌问心看着自己受刑时嘴角微微上翘的那个表情,他敢肯定,这个乌问心童年一定有着鲜为人知的阴影,造成人格发育不完全才这么变态。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甚至感觉到乌问心并不想让自己那么快的招供。

    正当乌智慧发现自己实在承受不住这种折磨,准备招认时,乌问心突然打了一个响指,站起身来并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宣布今天到此结束。

    那个乌问心转身时的响指声犹如天籁之音,比乌智慧之前听到的最美妙的音乐都动听,更加美妙。

    乌智慧躺在茅草上,眼睛看着墙上那个只比一个巴掌略大的窗口,阴暗的温度,让他不住的咳嗽着,也就在这时,他对自己那原本认为坚定无比的心动摇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明天能不能经受住乌问天的手段,刚才他失去指甲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一根茅草,都让他不由得大叫起来,他真的不知道今天是如何忍下来的,英雄,真的不是看起来那么好当的,好汉,也不是那么好装的,再顽固的脸庞,也经受不住一阵猛烈的叮咣铛。

    牢门外传来了一阵开锁链的声音,不一会,几个士兵拖来一个大桶,每到一个牢房,就用一个大勺往木桶用力盛了一下,然后扔到牢房的门里,那米饭裹着稻草和肮脏的泥土沙粒,让人看着就难以下咽,但就是这样的饭菜,牢房内那些原本奄奄一息的犯人见到,立刻如见到宝藏一样两眼放光,飞快的爬了过来,贪婪的用脏兮兮的双手,将这些米饭连带着泥土塞入口中,喉咙里还发出混杂的声音。

    在乌家牢房里,一天只有一顿饭,如果没有犯人着急吃这顿饭,只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他死了,另一个原因就是他试图在用这些米饭来诱惑老鼠,改善一下生活。

    和那些犯人表现不同的是,乌智慧只是把眼睛瞥了一下扔在他牢房内的米饭,身体并没有一点动的意思,第一天进入这个牢房,还没有体会过饿的滋味,体态臃肿的他,光是身上的脂肪也够他抵挡一阵的了。

    “死胖子,过来吃饭。”

    “喂喂,说你呢,你过来。”

    乌智慧愣了一下,侧过身一看,发现一个士兵正用手中的饭勺敲了敲铁栏杆,一脸鄙视的看着他。

    乌智慧皱了一下眉头,在他以前是乌府管家的时候,可没人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讲话,而他之所以落到今天的地步,在他心中,也一直坚信是为了乌家的未来,这也是他一直咬牙坚持的精神支柱。

    他艰难的从茅草上爬了起来向士兵那边走去,每走一步脚下都传来钻心的疼痛,“不知道小哥叫我来,可有什么事么?”

    “有什么事?给你的饭你为什么不吃?难道说你嫌弃本大爷的饭不好吃?”

    “对不起,我没有胃口。”

    “没有胃口?”士兵冷笑了一声,突然没有征兆的一脚踢向了乌智慧的腿部,乌智慧触不及防下,立刻被踢倒在地。

    “看的人模狗样的,架子到不小,没有胃口?今天不把地上的米饭吃干净就不要想走,给我吃。”士兵隔着栏杆将乌智慧的头死死按在了那些在地上米饭上,

    “哈哈哈~”

    看着在地上犹自争扎的乌智慧,那个士兵和周围的几个士兵顿时开怀大笑,等面红耳赤一脸黏乎乎米饭的乌智慧抬起头来,那几个士兵已经去牢房别处转悠去了。

    乌智慧双腿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污秽,正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声轻轻的呼唤声,

    “乌管家,乌管家”

    只见刚才那几个士兵中的一个悄悄的来到他面前,四处张望了一下,神秘兮兮的扔下一个小瓶子和纸条,然后又追上了那几个士兵。

    乌智慧心中一动,立刻不露声色的将纸条和小瓶子攥在手中,强忍着指尖的剧痛,若无其事的拖着铁链子,返回了茅草上躺下,等待着那几个士兵离开。

    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却如翻江倒海般激动不已,看来文泰长老并没有放弃我啊!虽然他躺在茅草上假装在睡觉,但耳朵却一直在竖着听着身后的动静。

    很快,那几个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待牢门锁上的那一刻,乌智慧立刻迫不及待从身子下拿起了那张纸条,双手颤抖着打开,从指尖上未愈合的伤口中流出的鲜血沾染到纸条上,乌红相间,纸条展开的一霎那,他愣住了,纸条上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

    “你的家人我会照顾好的。”

    “呵呵,哈哈……哈哈哈……”乌智慧突然大笑起来,眼泪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流了下来,原来,这就是他的归宿,这就是文泰长老给他的选择。

    不过还好,为了乌家的前途,自己失去了这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呢?反正有那个昏庸的族长乌鼎将给自己陪葬。

    他向身边的那个瓷瓶看了一眼,很普通的蓝色的瓶身,毫无疑问,这里装的就是让他上路的毒药。

    乌智慧打开瓶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瓶子里的液体一股脑倒进了嘴里……

    “报~族长大人”

    乌岩正在大厅内处理杂事,忽然一个士兵跑进来,说知府王靖前来拜访,她不由一愣,怎么来的这么快,自己成为新任乌家族长的消息应该没有传播那么快啊,正在她思索的时候,门外立刻传出了一声爽朗的笑声,未等人通报,门已经被推开了。

    “哈哈,族长大人,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的老朋友来了,快让我看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

    王靖进入大厅中,看到里面乌岩正吃惊的看着自己,眼神立刻四处张望,“喂,小姑娘,赶紧去把你父亲大人叫来,就说老朋友略带薄礼前来看望。”

    乌岩看了一眼王靖身旁的裴定方,见他手里拿着的那一下小串糕点,冷笑了一声,“看不出来王大人还是一个实在人呢……还真的是薄礼啊。”

    见乌岩讥讽自己,王靖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小姑娘,本大人要和你们族长说一些军机大事,可不是在玩过家家,你赶紧走吧,快叫你家大人出来。”

    “我如果走了,恐怕王大人嘴里的军机大事就办不成了。”

    “笑话,本大人不妨告诉你,如果没有你有我办不成的事,那我就从这里爬出去。”

    “知府大人,三小姐现在就是我们乌家新任的族长。”旁边的乌家士兵善意的提醒了他一下。

    “……”

    王靖警惕的看了这个乌家士兵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乌岩,突然笑了出来,“呵呵,你们在合伙算计我是吧,莫非你们真以为本大人的智商低到了这种程度……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知府事大人。”

    “好吧,真想不到你们乌家的办事效率这么高……实际上本官这次来就是特地赶来恭喜你上任的,刚才只是和你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对不起王大人,刚才我隐隐约约听到好像有人在讲,如果没有我他能办成事的话,就要从这里爬出去……我还是觉得先看那个人爬出去然后再谈我们的事比较好一些。”

    “裴定方,有人说过这句话没有。”

    “绝对没有大人,从来没有人说过这句话……乌岩族长,友情提示一下,我家大人天生就有选择性失忆症,欠我们的钱从来没还过。”

    “……”

    “我的头现在怎么有点疼呢……咦,裴定方,我们刚才不是在府衙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看,我们家大人又健忘了,大人……这里是乌府啊。”

    王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了,“哦”

    乌岩:“……”

    已经习惯了王靖的这种行事方式,乌岩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问了一句“王大人平时公务繁忙,不会是今天这么有空,特意跑过来告诉我自己健忘的吧。”

    “族长果然好眼力,难怪可以以这么年轻之资就成为乌家之主,没错,本官这次前来就是特意为了恭喜你就任族长之位的。”王靖看了一眼乌岩,脸上顿时露出了微笑。

    “既然这样,那王大人的美意小女子收下了……来人,送客。”

    “哎哎哎……好吧,既然这样,本官不得不承认,除了恭喜你就任族长职位外,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件小小的事情。”

    王靖看了一眼面前的乌岩,见她也正凝望着自己,眼神中没有任何的敌意——全都是从心底发出的蔑视。

    这个十六七岁的乌家小丫头,到和他有一些相同的地方,既年轻王靖第一次经历清河战役的时候,年龄也就是这般大小,两人的才华心智同样远超其他同龄人。

    王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乌家酒楼,当时他用眼睛余光见到她在自己杯子偷偷撒了点什么,最后又趁她不备迅速的调了个包,想来那次她应该吃了不少苦头。

    但他却没料到,现今关系应州的命运,竟然维系在他和她两人的手中。

    “既然乌鼎将能够将族长之位交付给你,那么我也会信任于你,乌岩族长,敢问你如今对应州的未来有什么什么想法呢?”

    “王大人,你我都是聪明人,我就不和你绕了,我想问一下如果和府衙结盟我们乌家会有什么好处。”

    乌岩直接单刀直入的切入了正题。

    “乌岩族长这话实在是太见外了,难道我们不一直是一起的么”王靖讪笑着看到乌岩脸色不怎么好马上改口说道“乌家想要什么好处?”

    “如果宋朝方面获胜,应州的独立管辖权、募兵权、赋税权、官员任命、地方治安管理……”

    乌岩掰着手指一个又一个的说了出来,看到满脸惊讶表情的王靖,淡淡的补充了一句,“我知道这些东西汴京一样也不会留给我们乌家,我现在只要一样权利……将应州作为封地赏赐给我们乌家,这一点如果王大人做不了主的话,那我们就没有谈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