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对付那小子,我们就当真没有一点办法了”
高夫人言语间透露出深深的不甘,县丞看在眼里,他自然清楚这位表姐是什么性格,更能推断几分,她此刻再打什么主意。
“表姐,如此时刻,你可万万不能犯糊涂啊,这买凶暗刺的勾当,万万不可”县丞非常敛容屏气,非常严肃的告诫。
高夫人面色一虚,她确实打起了买凶暗刺的念头。
她知道烈非错是炁修,更于高府中见识过他的实力,当时的高府家丁中无一炁修,因此完阻他不住。
莫说高府,就是整个岚阳,也没有多少炁修。
然而炁修也是人,也会为金银利益所动,凡人出重金雇佣炁修从来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以高府的家底,若是愿意割肉放血,拿出一、二成来,不怕买不到炁修杀手。
见高夫人这般神情,县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表姐,听我一句,万万不可犯糊涂,虽然我不是炁修,但到底见过不少,那小子炁修实力大是不弱,别说县衙里方海那废物,就是北面杨家的庄丁,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什么,他小小年纪,竟有那般厉害”高夫人眼中浮现出一道称霸岚阳的身影,她完无法想象,那异发缠腰的小子,竟然能与之匹敌。
“表姐,炁修的世界何其广博,绝非单单以修行长短论输赢,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即便年纪轻轻,但有上品功法、宝物滋养,实力往往在经年苦练的炁修之上。”县丞语重心长。
他在县丞这个位置,平日看的比高夫人多,自然也更有见识。
高夫人面色一寒“表弟,你是说那小子,是烨京谋个豪门贵胄弟子”
“不清楚,之前我本欲问明他根底,但却不想逼出他之身份,他与我同样正八品,又自称来此身负异象司秘密任务,就连名字都不肯透露,只说叫阿飞”
言语间,县丞神情更为谨慎,直叹道“总之,那小子非常神秘,绝非善类。”
高夫人颇为泄气,听表弟如此说,她那些阴谋暗刺的念头不敢再行。
“所以,表姐万万听我一句,如此时期,切莫要再生时段,你我若被今次之事无辜牵连,来日必定后悔终生。”
高夫人感觉自己表弟的言语有些不对,“牵连”
“表弟,你的意思莫非是”
县丞倏然看着表姐,眼神凝重。
“表姐,来者不善啊。”
“司探大人,司探大人,不好啦”
云来楼二楼走道,小二一声声嘶力竭的高喊,打破了客栈内维持许久的午后恬静。
客栈的二、三楼被包下,但一楼尚住着一些商旅,此刻惊闻小二呼喊,商旅们好奇心大作,但那一声声“大人”,却又令他们不敢明着探求咨问,一楼一扇扇窗户黄昏有约般,齐齐开启一条缝隙,向外偷偷张望。
二楼地字二号房的门倏然开启,奔跑中的店小二来不及刹车,差点一头撞到门板上。
欸可惜,就差一点点
察觉小二离撞上门板只差些许,烈非错大叹可惜。
身为镇南王世子,他与这店小二往日无冤即刻有仇。
“什么不好啦,我好的很,你才不好了”世子爷怒斥道。
他本准备故意开门失当,撞这个小二一脸,只可惜错失良机,面对这么一名嘴上没没眼力劲儿的小二,他既然暗害不成,便只能怒斥一下解解恨了。
小二呆呆一愣,随即自己掌嘴“啪,啪,您看我这嘴,实在是不会说话,大人您自然是好的,我是说事情不好了。”
“事情什么事情”烈非错有点好奇,他感觉小二口中的事情,不但与他有关,甚至就是冲他来的。
小二面露难色,嗫嚅着道“大人,有人把我们客栈的门给堵了,掌柜的正在下面理论呢总之,大人您快下去看看吧。”
“笑话,客栈被堵你该去报官啊,找我何用”烈非错感觉小二的言行透着怪异,此事并不单纯。
“可大人您,您不就是官么”
烈非错之前包下客栈时透露过司探身份,而且岚阳这样的地方本就不大,即便之前公堂的一幕,因为不准旁听尚未流传,但打砸高府之事却早已沸沸扬扬,如今这小小岚阳,怕是半数人皆知出了这么一位,打砸高府收押后,却能大摇大摆步出县衙的神秘来客。
“本大人是烨京的官,可不是这岚阳父母官,管不了这百里之地大大小小的鸡零狗碎。”烈非错这句话似乎说的非常刻意。
此时,一道身影自三楼天字一号步出,谪仙惊尘,灵秀八方。
小二那么大的动静,连一楼那些普通商贩都惊动了,阿秀身为炁修,又怎会毫无察觉呢。
二楼走道上,小二间烈非错不愿理会,也不知出于何故,忽然给他跪下了。
咚咚
双膝砸地,铿锵有力。
“大人,算小的求求您了,您去看看吧,就看一看。”
小二如此一跪,更显的他有异常。
但同时,烈非错也基本能判断他没有恶意。
烈非错那番“不管鸡零狗碎”的言论是故意说给他听的,目睹便是试探他的反应,他果然有反应,却不是什么有阴谋针对烈非错的反应。
“怎么了”阿秀顺着阶梯而下,目睹小二怪异行径,忍不住问道。
小二跪求间,见烈非错毫无反应,又见阿秀来到,灵机一动,转身改跪阿秀。
“司探夫人,求求您了,劝劝大人吧”
“你你胡说什么,谁是他夫人”谪仙玉容霎时间羞怒惊诧。
“咳咳,很明显,他说的是娘子你。”烈非错接过话头,同时很客气的扶起小二,拍着他的肩膀“嗯,不错,不错,总算有眼力劲儿了。”
之前烈非错包下客栈,携带阿秀、高露入住,不少人认出高露,又因为她的年纪,倒是没人将高露当做两人的孩子,但几乎所有人都将两人视作夫妻,而且因为烈非错包下两层后,他与阿秀天地两隔,分房而居,所以在旁人眼中,他们不但是小夫妻,更是一对闹别扭,闹到分房的小夫妻。
其实以两人的年纪,更容易被看做男未婚女待嫁,然而人心作祟,两个分房的司探夫妇,无疑更能衍生出故事,或者事故。
“好了,看在你如此诚意的份儿上,我答应你,这就去看看。”烈非错态度转变,小二那声“司探夫人”实在甚得他心。
言毕,一个翻身上了栏杆扶手,就欲纵身而下。
倏然,眸光转向阿秀“娘子,为夫去去就来。”
不给阿秀任何反驳的机会,纵身一跃,下到一楼。
“你”阿秀待要怒斥,却见烈非错下到一楼后,飞腾纵越,转眼间就从她视线中消失。
失去了对象,阿秀无人可斥,双颊绯红沉升数番,最后化作香唇间一声轻啐。
“哼,无耻淫贼。”
云来楼的大堂尚算宽敞,烈非错下来后,敏锐五感顿时察觉正门人生躁动,一个飞身越去。
来到正门,眼前景象令他动人。
正如小二所说,客栈的正门被人堵了,此刻掌柜的正在于来人理论,或者劝诫。
明明是自家生意被影响,但掌柜此刻面上却无怒意,反倒是阵阵悲悯。
来堵门的不是什么找茬勒索的彪形壮汉,只不过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家子披麻戴孝的可怜人。
用来堵门的也不是什么路障栅栏,那是一具放在担架上,盖上白布的尸体。
“周老爹,听我一声劝,回去吧,这事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齐掌柜,老汉知道你是好人,求求你,就让老汉见上一面吧。”
“唉,周老爹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可是杨唉”
“老汉知道,但老汉就是不甘,原本县丞大人不敢管,县令大人不愿管,老汉没办法,但老天可怜我儿,好不容易从烨京来了位大人,他总不会怕那杨家吧,齐掌柜,你就让老汉见见吧,要真不成,老汉也算死心了。”
“唉,周老爹,你真是死脑筋。”顿了顿,凑到周老爹耳边,小声道“俗话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你怎知来的那位,不会和杨家串通一气,他们要是有所勾连,来日你们一家人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这不,老汉不信,我大璟难道就没有王法了么,老汉一定要试试。”
“你唉,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倔呢”周掌柜恨铁不成的怒叹,他环看四方,此刻客栈门前围聚的人越来越多,更有不少人开始指指点点,猜测缘由。
周掌柜不愿事态如此发展下去,对身边几名伙计吩咐道“这样不行,来搭把手,把周老爹扶回去。”
“扶回去”那是好听的,若是不好听,便是“赶走”。
几名伙计闻言,就要有所动作。
周老爹那一家子,除他之外只有三人,两女一老一少,是他的老伴和儿媳,剩余的是一名十岁左右的小童,乃是他的孙子。
见几名伙计涌来,他们一家子纷纷抱团,极力抵抗。
“住手。”
淡淡一声勒令自客栈内传来,欲动作的活计们转头一看,随即都不敢动了。
齐掌柜神情尴尬,甚至还有一丝戒惧,他恭恭敬敬地向烈非错施礼“司探大人。”
烈非错没有回应他,径直走到跪地的周老爹一家四口面前,俯身蹲下。
“老人家拦阻在此,是欲见我么”
周老爹这边,耳闻齐掌柜一声“司探大人”,便知自己所求之人终于见到了,顿时扯着一家老小,给烈非错磕头作揖。
“青天大老爷,求求您给小的做主啊”
“青天大老爷,开开眼吧”
“求老爷给民妇做主啊啊啊啊”
一家四口异口同声,叩拜哭求。
“好了,你们先别哭,周老爹是么你们有冤屈,欲告状么”
“青天大老爷明鉴,正是如此,我儿冤枉啊。”
“但你们若欲告状,为何不去县衙呢,本官虽来自烨京异象司,但终究非你们岚阳的地方官,不好太过插手岚阳之事。”
烈非错说的是实情,虽说严格来说他已经插手岚阳政务,但目前为止出发点是高露,他更用了为异象司查案的名义。
但若是接管眼前之事,这样的理由就不好再用了。
烈非错一问及此,周老爹一家面色沉了下来,不止是他们,齐掌柜连同那些伙计,甚至是四周看热闹之人,个个沉默不语。
数十息后,见无人言语,周老爹把心一横,怒然道“司探大人,不是小老儿不懂规矩,大人您也见了,我儿已死数日,身躯已开始腐败有味,之前小老儿曾经上县衙告状,但县丞大人根本不肯受理,还命人将我们一家赶走。”
言语间,那张百般褶皱的苍暮面庞,老泪纵横。
“之后小老儿又试了数次,每次皆被县丞大人驱赶而回,小老儿实在没有半分,只能来这儿求大人您主持公道了。”
他一番陈述,身边的老伴、儿媳、孙儿三人与他同泪,转眼间客栈入口处,一片悲戚黯淡洇开,四周众人闻之,无不暗殇。
烈非错心思流转,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已听闻,今日岚阳县令有事外出,岚阳之事物皆交给县丞打理,之前县丞对我有所误会,便替县令之位,亲自升堂问案。”
世子爷故意将之前公堂的那一幕道出。
“既有此举,显然在你们岚阳,正印不在时,由副印替换而上已是一种俗例,但若如此的话,县丞他既审得我,便自然审得你这桩案子,他又有何理由不接呢”
烈非错淡淡分析道,一步步将县丞的行为合理化归束。
四周众人闻言,心知确实是这个道理,但他们同样也知道,其实道理不在这儿。
烈非错提及此事,周老爹面露悲切,声泪俱下。
“大人明鉴,县丞大人不受小老儿之案,只是因为无故致我儿于死地的,是那庄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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