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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42 农圃之精

    “亦农亦圃,即便他不通透,但谅必终究瞒不住你吧。”

    石桥在后,出口当前,烈非错却于此时此刻停步,转首北望。

    烨京北门在北边,镇北王府也在北边。

    亦农亦圃。

    农,耕地老农。

    圃,植园老圃。

    烈非错言语间提及了老农、老圃,而且千万年前,也有人于言中提及了农与圃。

    《论语·子路》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万圣先师究竟是心怀贵胄低贱、君子大人、市井小人,将提问的樊迟贬斥为市井气短,还是言有深意,另有所指。

    关于这点,后世对《论语》的注解多如繁星,观点纷乱杂陈,难以论断。

    但抛开这一点,单单这段话,倒是透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即便是见闻广博的万圣先师,依旧坦言,于稼之道,他不如老农,于种之道,他不如老圃。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世无完人,却有精专。

    老农与万圣先师,天壤之别,但于禾稼之道,他胜过圣师。

    老圃与万圣先师,云泥之分,但于圃种之道,他胜过圣师。

    这便是精专。

    世间三百六十行,我或许于其余三百五十九行皆碌碌无为,但唯独有一行,我是状元魁首。

    老农魁首于禾稼,老圃魁首于圃种,那么……

    帝王呢?

    天下一人,九五之尊,魁首于何?

    冲锋陷阵,疆场杀敌?

    舞文弄墨,执笔挥毫?

    修炁精武,刀剑论宗?

    皆非。

    帝王之魁首……

    权谋论衡!

    大璟万万里疆土,千百色朝堂,全赖中央帝王一人须衡,盈则行亏,虚便补实。

    “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将欲废之,必故兴之。将欲取之,必故与之……”少年北望之视线渐渐上扬,移到头上那片朗朗乾坤,《道德经》第三十六章缓缓吐出。

    “……圣上为帝多年,从不行昏聩,若真欲贬责镇北王府,便该先扬后抑,不染恶名,但如今九曲园前一幕,却分明是先抑后扬,看来九曲园那座戏台,倒是让圣上一路顺风了。”

    一路顺风,因势利导,大璟皇帝司马天威有意厚泽谢氏一脉,但帝王权术,赏罚不可由心,只可循势,因此才于九曲园一事中偏袒的如此明显,刻意酝酿镇北王府多方受屈的风势,为日后之赏掘地筑基。

    更有甚者……

    “……竟动用到如此一番刻意招摇的布置,今次这赏……”言语间,视线再度下探,双瞳精芒叱咤,洞悉无漏。

    “……镇北王府,将得……重任!”

    ……

    长佑轩,正东居。

    “美景姐姐,莫要再伤心了,飞炼他……他只是顽心恶作剧罢了。”

    梨花在旁,佳人泪雨,汇流成一幅应时应景的梨花带雨图。

    良辰陪伴在哭哭啼啼的美景身旁,好言安慰,但纤细眉眼间,那股笑意氤氲幻灭,忽隐忽现。

    “顽心……你说的倒轻松,你没听他怎么说么,他竟然说我污秽,说我对他心生觊觎。”美景哭诉道,悲悲戚戚好不伤心。

    “美景姐姐,他没说你觊觎他,他只说你……”

    污秽!

    良辰识趣儿的闭嘴,但为时已晚。

    美景“哇哇”地再度哭出声来,边抽泣,边恨眼斜瞪:“呜呜……,你这意思,他还说轻了是么……”

    言未已,恨海翻涌,作势欲擒良辰治罪。

    良辰眼明手快,即刻飞身跃开,纤姿翩翩,巧柔动人。

    “美景姐姐,你别误会,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良辰语露委屈,即刻求饶。

    嘴上虽如此说,言语间却数度偷偷瞄过美景的面容,尤其是她的双眼。

    ——便是觊觎也未可知,方才可没人逼你闭眼待吻。

    心思流转,一股醋酸顿时自心底涌起。

    麟太君分配到长佑轩正东居四名婢女,名为丫鬟,实则姬妾,这一点靖浪府上下无不通透,良辰美景四女自然也明白。

    百里传音之前,四女明了自己与镇南王世子天差地别的身份,即便他炁门不开,依旧是攀枝登高,因此四女面上娇羞,心里却早已允了,只待姜门妇长颔首点头,便扫榻自荐。

    百里传音当日,她们惊闻未来枕边人之恶行,急怒攻心,当是时只觉过往信任江河倾倒,大厦尽覆。

    然三日已过,最初那阵恶感渐淡,两女心田翻涌,往昔飞炼少爷的种种好处频频浮现,心中那处天平,不知不觉间悄然回流。

    更有甚者,两女这几日被迫怀恨侍奉,却每每感觉此番再度入住长佑轩的烈非错,身上不时散发出一股似有若无的怪异气息,数度引的她们凝望失神,仿佛那张面容不知不觉间化作万丈深渊,更有绝命风涡流转渊中,吞噬四方。

    甚至前日,当良辰东方未晞之时,入内收理杂乱时,偶然瞥见烈非错那一刻的端静睡姿,她竟被那股奇异引力弄的心荡神迷,下意识的挪步上前,欲去闻闻那股味道,甚至更进一步的做些别的。

    幸好,窗外忽来黄鹂鸣翠柳,白云日上影蹁跹,将失神迷醉的良辰唤了回来。

    若非如此,她怕是比此刻的美景更为羞愤欲绝。

    一想到此,良辰心田浪潮汹涌,羞愤、酸妒、担忧、踌躇……各色情绪纷乱杂陈,涌的那张纤细娇容愁容幽寂。

    下一瞬,倏然一声惊呼。

    “啊呀,不好……他是准备出府去,但那件事我还来不及告知他呢!”

    霎时间,良辰面凝惊色,大为惶恐。

    美景微微一怔,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顿时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抽泣立止,盘弓地丰腴娇躯一步岳挺,剧烈呼吸令的波涛跌宕,山峦颠颤,但仅仅数次之后,已回复平缓,愁苦尽敛。

    一个跃身,丰腴身姿曼华翩翩,腾动迅捷,落在正欲窜出正东居正门,向彩衣巷赶去的良辰身前,挺肩一阻。

    “不准去,哼!来不及才好,老天有眼,恶人自历百劫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