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农舍,蓝棠潜至屋子后方,一掌震塌土墙。
至此,烈非错形成之防护形同虚设,再也阻不得半步,而在屋子正门,桓义凝聚之力已攀至顶峰。
无数剑形流转半空,于桓义周身翻飞组合,形成一道绵密剑网。
桓义周身剑意逼至极峰,随即身形一动,数十上百剑形缠绕其身,整个人化作一团剑之精粹,向烈非错怒冲而来。
目睹这番景象,烈非错眼神同样一锐。随即
夏月莹莹中,忽起一阵秋高气爽,正是丰收好时节。
忽而,天际银月化勾镰,刀锋冷冷,自天空一击横劈而下。
大地忽然金芒,一片万金麦穗煌煌耀目。
倏然间,天际勾镰降下,大把麦穗被勾镰割下,化作无尽金芒。
岁农百种
烈非错使出了岁农百种,九曲园前促成最终一击的力量。
岁农百种霎时间化作无边棉力,烈非错双手幻化之刀剑顿时金芒大作,金芒融入九紫离火光华中,另有一番惊艳夜空之耀目。
此时,桓义凝聚过百剑形,旋身杀至。
烈非错目光上扬,双掌刀剑合并,岁农百种灌注其上,一击迎上。
霎时间,刀剑合璧对上百剑流转。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连绵金鸣响绝,刀剑合并融合紫芒金光,形成一片绵密防护,将烈非错周身笼罩,过百剑芒仿佛箭阵铺散,击打在防护上,无尽铿锵震动四方。
每一波震动,皆等于烈非错刀剑与一道剑形硬拼了一击,一波余震因此散出。
四周围攻烈非错众人修为不足,每一波余震荡开,便至少有一人受力飞退。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每一道散出的炁劲都犹如一支箭矢,破风锐利。
呼吸间,两人已拼了数百上千击,四方烟尘受其震动,天地仿佛蒙尘,视线难清。
烟尘中,拼斗声戛然而止,四周视线投来,碍于烟尘无法看清。
夜风簌簌,席卷尘霾,破云见明,月照人间,照出烟尘中两人凝聚炁刃,锋芒针对的一幕。
两人化出锐锋,于两尺之间锋指咽喉,战斗告一段落,进入僵持。
夜风散尽烟尘,露出两人峥嵘身影,相较于烈非错身姿依然,桓义身上虽无血迹,但衣物却出现更多破损。
这一刻,镇西王嫡子面上嫉恨更浓。
方才那一剑,他已将炁力逼至顶峰,他并不指望这一击能败烈非错。
奇功绝艺榜三大绝技加身,又有炎门靖浪府、镇南王府绝学,即便是自己提升至顶峰的一击,也无把握力压九曲园前,一击挫百的修为。
但即便胜不了,在桓义原本的预估中,至少能令烈非错受伤。
然而眼前这一幕,烈非错丝毫无伤,且在方才拼斗中,他丝毫未感受到力轨偏转。
他连招峰引跌都没有用出,却已经达成如此战果。
桓义心中嫉恨涌动,化作眼中凝光隐煞之视线。
“方才那一击就是岁农百种”桓义沉声问道。
“可还惊喜”烈非错以反问回应。
“镇南王府传世绝学,果然不凡”桓义没有否定岁农百种,因为他同样不会否定自家的金元镇法。“可惜,无论如何,今夜结果早已注定。”
桓义视线移动,转向烈非错身后的屋子。
他的意思很明确,蓝棠已经破了屋子后侧而入,隐藏其中的杨震就要殒命于他手中。
杨震一旦身亡,烈非错借他攻击镇西王府的目的便无法顺遂,这一战便是镇西王府胜了。
情势确实是如此,桓义明白这个情势,烈非错明白这个情势,四周一众部下同样明白这个情势。
这些人的神情变了,原本他们见自家少主使出那般力量,却依旧拿不下烈非错,难免有些颓丧,但此刻耳闻桓义之言,心中豁然明朗。
是啊,无论如何,今次终究是镇西王府胜了,蓝执事已自后方破入,杨震必然命丧其手,烈非错想借杨震对付镇西王府的图谋,终究无法达成。
一想到此,这些人的面上露出得意。
你炁力超凡又如何
你仅仅余波就将我们震退又如何
这一局终究是我们镇西王府胜了。
你不是一炁斗量么你不是纵横追榜么
有什么用
一众部下面上露出峥嵘,无论如何他们终究是赢了。
烈非错的面色沉了下来,凝聚剑锋与桓义对峙的他,眼角余光偏向身侧。
自他察觉轰鸣已过了一会儿,蓝棠早已入到屋内,即便没有灯火照明,他也必然能发现屋中的地窖。
地窖是上了锁,但那把锁只是用来钳制那两个战刀门之人的,以蓝棠破土墙的力量,要破一把锁有何难度。
莫说是锁,或许现在整个地窖入口都让他破了。
他现在必然已经入到地窖,所以,这一局真的无可挽回,所以,烈非错的面上
露出笑意。
“桓义,为何你会认为,蓝棠进入屋子与你之胜利之间有联系呢”烈非错剑锋依然,嘴上却如此问道。
此言一出,天地风云,日月星宿,乃至八荒六合,似乎变了。
“你你说什么”桓义语音一颤,在他心中明明事已定局,但烈非错此言一出,他却有中天地即将被撼动的错觉。
然而,既然是天地,真的能被撼动么
或许能,因为这方被撼动的天地,并非天地本身,只是人心映照出的天地。
一些人自信于实力,认为天地便是他们心中的模样。
但或许他们看到的天地,只是一份眼中的天地幻象,他们的认知,不过是一厢情愿。
此时此刻也是。
“少主”蓝棠的一声惊呼自屋后传来,随即,这位镇西王府执事身形急腾,来到桓义身边。
此时此刻的他,满面惊恐,仿佛见鬼了一般。
他确实见鬼了,所以他没见到杨震
数十息前,蓝棠在围攻烈非错众人掩护下,绕至屋子后方,一拳破了土墙,制造出另一扇门,长驱直入。
屋内因为破开的墙面,月光簌簌透入,相较于之前的昏暗一片已大为好转。
蓝棠步入内中,屋内空间相较于镇西王府任何一间房都不如,即便是茅房也依旧。
环顾一眼,他已锁定角落中的地窖入口,那不过是一块铺在地上,上锁的门板。
蓝棠并未如同之前土墙那般一击洞破,地窖下隐藏的是杨震,虽然曾经的杨震是他的下属,但以杨震的眼见,必然已预见到将要被灭口,此刻他必然已经倒向了烈非错。
因此,若贸贸然击破入口,随之而来的很有可能是杨震的一击怒拳。
杨震是这岚阳地界上亟雷门的门主,一身炁力尚算不错,因此蓝棠行事很小心,他绝不能再犯错了。
他自然不可能有钥匙,但却随身带着利刃,蓝棠取出一把随身匕首,匕首锋利非凡,丝丝月光下寒刃透彻。
炁力运转其上,纵臂一挥。
叮叮叮叮叮叮
铿锵金鸣响起,锁扣应声而断。
蓝棠小心翼翼打开地窖,过程中一身炁力勃勃蒸腾待发。
预判中的攻击没有来到,蓝棠看了看漆黑的地窖入口,即刻运转自身炁力,双掌顿时发出光芒。
他就着光芒,一步步下到地窖中。
地窖不算很大,大约六丈见方,就着光芒环顾一眼,蓝棠眼神肃然一怔。
没有
地窖中根本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这一刻,蓝棠感觉心脏都要骤然停止,一股难以想象的压力,泰山压顶般袭来。
整个地窖没有任何能藏身的空隙,杨震不在地窖里。
杨震不在地窖,也更不可能在上面的屋子里。
下一瞬,蓝棠环目间,察觉到一处异常。
他几步凑了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地上的油纸包,此刻这油纸包已打开,一只香喷喷的烤鸡盛在纸上。
烤鸡旁边还有一张字条,蓝棠拿起了一看,顿时五内欲炸。
“我叫杨震。”
纸条上写着这四个大字。
所以说,这不仅是一只烤鸡,而是一件被起名的东西。
这只烤鸡便是烈非错之前带入去的那只,他给烤鸡起了名字,就叫杨震。
所以,这间农舍中确实藏着杨震一只名为“杨震”的烤鸡。
巨大的打击,令蓝棠直到此刻才反应了过来。
杨震不在这里,从一开始就不在,整个农舍唯一能和“杨震”扯上关系的,就只有那只烤鸡了。
这是一个陷阱,一出
空城计
视线恢复,立于桓义身侧的蓝棠,将内中所见所闻一一回报。
“你说什么,杨震不在内中”桓义言语间透出森严寒意,对于这一刻的他来说,天真的塌陷下来了。
“少主,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空城计”蓝棠惊喝道。
四周众人同样听到了蓝棠的言语,一张张面瞬间凝绝。
不久之前,这一张张面还露出欣喜,无论烈非错与桓义一战结果如何,今日行动终究是他们镇西王府胜出。
因为今日这一局的胜败判定,非是武力高下,而是杨震的生死。
在那时的他们开来,屋子土墙已破,蓝棠已登堂入室,杨震必然会殒命在他手中,所以这一局镇西王府赢定了。
但若情况有异,杨震死不了呢
那样的话,镇西王府还赢得了么
他们有千言万语欲说,有无数问题欲问。
然而镇西王府的严格家法,令他们于此时此刻,依旧发不出一点声音。
令人难以置信的信息,这一刻同样令桓义感受到了心头的泰山压顶。
四周部下们不敢有任何言语,但他们眼中的绝望,如同一记记鞭子抽在桓义面上。
怎么会这样
杨震怎么会不在
难道从一开始,这里就没什么杨震,这里根本就是一个空城计
桓义思绪翻涌,思考着事态为何会到如今这一步。
忽然,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不好,杨震已经被他送走了”桓义骤然惊呼。
送走了送走去哪儿了
其实不是送走,而是送回。
对烈非错来说的“回”。
烨京
杨震已经被烈非错送回烨京了。
桓义心神惊诧,脑海中关于岚阳的一波波记忆涌现,一道信息跃出脑海。
自岚阳通往国都烨京的官道,除了最后很短一段之外,其余皆无分叉。
换句话说,在进入最后一段之前,想要回到烨京就只能走那一条道。
想明白了这点,桓义眼神一凛,喝道“他们回烨京了,走了应该没多久,快点追”
一声喝令,桓义带头就要离去。
嗖嗖嗖嗖嗖
身影幻腾,眨眼间已经落至桓义面前,阻挡他之去路。
“怎么在你看来,我会就这么配合的放你们离去”烈非错淡淡问道。
随即,他不给桓义任何反应的机会,长镝千幻、锋扬百殛两大功法化刃,再度袭向桓义。
桓义见状,只得凝聚乾金战刃应对。
叮叮叮叮叮叮
金鸣再度奏响,叠扰夜空。
烈非错此刻的举动明显是为了拖住自己,桓义察觉到他的意图,但经过方才之战,他更清楚彼此实力。
他不敢杀身为镇南王世子的烈非错,而烈非错同样不敢杀身为镇西王嫡子的自己,这是双方唯一的顾及。
除此之外,两人没有任何其他顾虑。
但此刻烈非错的目的是拖战,立足于这个目的,只要烈非错有心,自己绝不可能耍脱他。
想明白了这点,桓义当机立断,一边应付烈非错,一边下令道“蓝棠,你带上一半人手,即刻去追,若是追不上,你便提头来见吧”
蓝棠得此命令,明白这是自己唯一将功赎罪的机会。
“属下必定拼尽力,请少主放心。”
言毕,匆匆点了一半人手,率众离去。
见蓝棠欲走,知道他们是去追已踏上回京之路的杨震,烈非错就要分心阻挡。
察觉到这点,桓义金元镇法配合金鎏七绝,攻势猛然加强数倍,堪堪将烈非错拦阻。
有了桓义这层掩护,蓝棠得以率众离去。
烈非错终究拦阻不得。
他冷冷注视桓义,刀剑同行,口中道“现在才反应过来去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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