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说说你参与的拐卖人口吧。”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大人,您您说什么”陶行中神色极为惶恐。
烈非错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方才你自己承认,苗翠将做门面功夫的任务交给了你,那些锦衣玉平每次外出时你都命人给高露穿上,等她一旦返回高府后院,便让她换上粗布麻衣,而换下的衣服一直都是由你保管着”少年重复着陶行中方才自己说过的话。
“你平素对待高露,便是遵循这一规律,没错吧”司探大人质问道。
这一规律是方才陶行中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说的,他自然无法否认。
“不,不错。”
“好,你应该不会忘了那日我送高露回来时,她所穿的衣物吧”
“我,我记得我和往常一样在打谷子,然后就不知怎么的睡着了,等我再度醒来,就在这里了。”高露回忆道。
烈非错于一旁侧耳倾听,目光流转于小小年纪的高露身上。
眼前的高露九、十岁上下,一身衣物比不得谪仙女孩的名贵华丽,飘飘若仙,却也绫罗绸缎,颇具匠心。
目光流走于高露身,发现那双小小手掌上,一处明显的老茧痕迹。
“当日高露所穿的是一身锦衣华服,那么依照你所遵循的规矩,她只有可能是被你们换好衣服,带出去招摇过世时,失踪被掳劫的”少年言语间,一直凝视着陶行中。
“我相信你当日向苗翠回报此事时,应该也是如此说的,然而当我巧遇高露,且从她口中得知事情经过时,她却对我说她当时正如往常一般在打谷子,然后就不知怎么的睡着了。”
少年言语沉定,视线灼灼凝聚陶行中,照的他虚汗涔涔。
“既然是在打谷子,你们理应已为她换上粗布麻衣,但若你确实已让她换上粗布麻衣,为何她被掳劫时所穿的,却是那套锦衣玉平”
世子爷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令得四周皆露恍然。
“这一幕本不该发生的,但却又发生了,我反复问过高露,她向我保证绝对没有记错,我相信高露不会说谎,但她若没撒谎,那这于理不合的一幕又是如何出现的呢”
“想到了这一点,我做出一个大胆的假设,高露的话没有问题,她之所以违背常理的一身锦衣玉平,是因为当她昏过去后,有人故意给她换上的,陶行中,你说过那些华贵衣服平日换下后都有你保管,那么顺理成章,给她换上那身锦衣的”
言语一顿,眼神中倏然嚣腾怒焰。
“就是平日保管那些换下衣物的你”
一语成谶,四方惊动。
在场大多数人对于高露失踪之事并不了解,但自方才就开始听的他们,此刻耳闻烈非错之判断,众人皆不由心生疑问。
“司探大人是说,陶行中在后院中依旧给高露穿上华贵衣物”
“好像是这个意思好像是高露之前被掳劫了,以她告诉司探大人的状况,她是在后院干活时被掳劫的,那时她穿的是粗布麻衣,但她再度醒来时,已换上锦衣玉平。”
“是陶行中帮她换的,他为什么这么做”
是啊,他为什么这么做因为
“陶行中,本官判断,你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给苗翠一个说辞,你这件事是背着苗翠的,那日你与之前就有来往的人贩子谈妥价格,便将后院中正在打谷子的高露用药物迷倒,给她换上锦衣玉平,然后把她交给人贩子。”
“苗翠早就吩咐,让你每隔一段时间便带换上锦衣玉平的高露去外面转转,她并不理会此事,权交由你负责,你与人贩子谈妥后,让他们于高府内带走换上锦衣玉平的高露,再向苗翠说高露是带出去时不慎走失的,如此一来高露再无踪影,你对苗翠也有了交代。”
少年缓缓道出自己的分析,其实目前他抛出的证据并不多,但却包含陶行中无可辩驳的一点高露是在后院打谷子时睡过去,因此被掳劫的,但她再醒来时穿的却是一直由陶行中保管的锦衣。
“你之所以不留衣物,让高露换好后被带走,是因为如果那伙人贩子带着高露在外行动,甚至被抓,无论他们招供什么,你至少可向苗翠辩驳高露是在外出时丢失的,令你自己脱离干系。”
“陶行中,我已命人查过,早前你欠下吉祥赌坊很大一笔赌债,赌坊数度向你催债,只因为数额巨大令你无法偿还,然而数日前,吉祥赌坊却突然收到你的还款”
顿了顿,少年眼中精芒炸现。
“这笔钱,应该就是拐卖高露得来的吧”
陶行中倏然摊到坐地,一脸神魂具失。
见他这种神情,四周众人皆明白司探大人说对了。
“陶行中,高露之事本官可以看在你并非主谋的情况下从轻发落,但即便如此,这幼童拐卖之事,你又如何脱罪”烈非错冷声质问道,四周众人看着他,个个神情鄙夷。
“我我”陶行中支支吾吾无法出声,足足愣了十数息,他忽然改为跪姿,忙不迭向烈非错磕头。
“大人,求求您放过小的吧,小的只是初犯,若非被赌债逼急了,小的万万不会如此行事。”言语间,头磕的铿锵作响。
此言一出,无疑更为做实他的罪名。
少年面露思忖,数息后,缓缓道“哦,你只是初犯”
“是啊大人,求大人恕罪”
“好,要本官从轻发落也并非不行,本官也不怕告诉你,本官今次来岚阳的目的,便是那些怪诞的幼童失踪案件,你既欲本官从轻发落,那便配合本官,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烈非错开出了条件,此时在县衙的后堂,县丞已探视过疯了的高夫人苗翠,悄悄折回。
他于此地悄悄听闻烈非错之言,内心一怔。
原来这才是他来我们岚阳的目的。
“陶行中,高露拐卖一事中,你必然有接头收货之人,即刻道出此人是谁,本官或可从轻发落。”
“这大人,那人小的之前并不认识,小的也只是之前见过那么一次,大人让小的道出此人,小的实在无从说起啊。”陶行中哀求道。
“你只是之前见过那人一次,那加上交付高露的那一次,所以你总共见过那人两次仅仅见过两次,你一个有见识的高府总管就敢如此毫无顾忌的与此人交易,让他掌握你这般恶行”
少年神情间盈满荒谬不屑。
“陶行中,看来你没打算说实话,也罢,那幼童连环失踪案悬疑已久,你是如今唯一明确的涉案人员,看来本官也只有将你上报了。”言语间微有叹息。
陶行中听出烈非错言下之意,发生在岚阳的那些幼童失踪案件,至今悬而为破,如今自己拐卖高露之事已暴露,眼前这司探上差又将其与岚阳以往的幼童拐卖联系在一起。
言下之意,历年来那些悬而未诀的幼童失踪案,都要以自己为突破口,甚至直接算到自己头上。
陶行中身为高府总管,对于大璟律法不算太过无知,之前虐待高露之事他受苗翠指使,并非元凶。
之后拐卖高露一事他虽是元凶,但高露最终被解救而回,单单高露这次拐卖并不算成,如果只追究这一次,以他所作所为虽然必得惩罚,但两罪相加也不至死。
但如果将过往岚阳一地的幼童之案都算到他头上,那他即便死十次都不够。
一面是尚有生机,一面是十死无路,如何抉择其实并不难,但
县丞自内堂偷偷冒头,却见陶行中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他连表姐都背叛了,此刻为何如此犹豫不决。
若换做是我,即便真不知道那人是谁,此刻编故事也会编了出来,他这又是为什么
嗯他如此这般,难道是因为
县丞面色一惊,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下一瞬,他视线流转,转到公案后的少年身上。
这小子,难道他
公案上,少年冷眼看着陶行中,他不急着催促陶行中,足足过了数十息,才慢悠悠地举起惊堂木,将要落下。
陶行中目睹这一幕,神情骤变。
一咬牙,一道决然狠色上面。
“等等大人,小的小的招供,与小的合谋的是是杨府的杨冲”
轰轰轰轰
无声惊雷响起,惊炸在场众人之心。
杨冲
竟然是杨冲
杨府
此事涉及到了杨府
“司探大人,小的那日正躲避吉祥赌坊的追债,却不料甫躲过追债人,却被杨冲拦截,他他不知从何得知苗翠对小姐做的恶行,劝我说小姐虽然年幼,但生的美人胚子,又不受苗翠待见,人前风光人后悲惨,他说与其如此,不如将小姐卖给他,由他专卖到大户人家为妾,如此于小姐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陶行中言辞恳切,神情间无一丝锐气,他完完折服了。
“那时我身负债务,又见小姐每每受苗翠折磨,小小年纪却是那般生不如死,便想杨冲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答应了他。”
陶行中脑袋稍稍抬起,目光上移,似乎在回忆那日的景象。
“那日,杨冲本欲让我带小姐上街,然后假意将她弄丢,但我顾虑万一上街被人看到那一幕,所以便与杨冲说定,那日我安排小姐去打谷子,但事先已在她食物中下了迷药,待将她迷倒后,我给她换上华贵衣物,送到了后门。”
“杨冲早已与我谈妥在后门交接,我提前支开后门守卫,将小姐交给杨冲,事后我如愿得到了报酬,偿还了吉祥赌坊的债务,我本以为此事就此了结,却想不到”
陶行中喟然长叹,他言语间已无一丝抗争,方才那番叙述中,他无一字停顿思索,字字连贯,语速平静,完一副回忆前事的样子。
听完陶行中的供述,烈非错闭目静思。
数十息后,缓缓开眼。
“陶行中,你可记清楚了,确实是那杨府杨冲主动拦截你,提出要你将高露卖给他的么”
“回大人,事已至此,小的不敢有半句欺瞒。”
“原来如此岚阳历年的幼童失踪案件、杨府、杨冲”少年喃喃自语,他口中每出一句,四周众人的心皆“咯噔”一下。
“看来,本官有理由相信,岚阳一地历年的幼童失踪案件,与杨冲,甚至杨府脱不了干系。”
少年一锤定论。
如此结论,四周顿时哗然。
相较于众人,内堂的县丞此刻却是一脸恍然大悟。
果真如此,他来我们岚阳的真正目的,是杨府
县丞豁然开朗,他想明白一切了。
烈非错之前就说过,他来岚阳另有任务,救下高露只是举手顺便。
他的任务定是杨家,他是故意自烨京到此,来对付杨家的。
陶行中将高露拐卖之事他早已发现了,并且对杨家、杨冲皆有一定掌握,因此他早已知晓于公堂上对陶行中步步紧逼,最终能逼出杨家的罪行。
真因为如此,之前他才会设计陶行中陷入两难,最终为自保出卖高夫人苗翠。
当陶行中将苗翠得罪到极点后,他在岚阳便没了依靠,此刻才显露真正目的,显露追究历年幼童失踪的意图。
这时陶行中已没了高夫人这依靠,而且更通过放弃这些,好不容易得来量刑轻罚,他对手中的果实自然不肯轻易放下。
正是看明白了这点,他才设局让陶行中再次面对选择。
之前陶行中面对的选择,天平两端放置的是他自身安危与高夫人苗翠,最终陶行中选择了前者。
而这一次,那天平的两端,其中一端是杨府杨冲,而另一端陶行中的自身安危
不
远远不止如此
别忘了,在此之前陶行中已经选择过一次了,因此此时此刻天平的另一端所放置的是陶行中自身安危,以及
前次他背板苗翠所遭受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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