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几时表露过,今日这锋芒,针对的是高夫人”
“大人,您您这是何意”陶行中神情轻颤,那份惶惶不安再度回到他的面上。
“你听清楚了,本官目前一番查证所得的结论,于高府中两面三刀,人前富足,人后却折辱虐待于高露的,是你陶行中”
轰轰轰轰
一眼动雷霆,惊炸破四方
烈非错一语道出,眼前这位手足具残的高府陶管家陶行中,才是他今日欲断罪的目标
此言一出,高夫人、县丞、阿秀,甚至是堂上的高露,个个面露惊诧。
阿秀不明所以的看着烈非错,那张脸,那道异发缠腰的身影,似乎又变的陌生起来,就似方才他坐视庄丁于公堂上威胁周老爹一家,毫不作为时那般陌生。
他他究竟在说什么
为什么是陶行中,他明明知道罪魁祸首是高夫人苗翠
他不是要为露露出气,主持公道么
难道这就是他的打算他找不到高夫人的罪证,于是便退而求其次,将陶行中断罪出气
阿秀心绪翻腾,谪仙美眸中怒火隐隐,青春娇媚的身躯气息腾腾,起伏不知不觉间加速。
不独阿秀,高夫人与县丞同样惊愕,他们万万想不到烈非错竟然会锋指陶管家。
最想不到的自然是陶行中,从一开始他便明白此事自己参与其中,一旦烈非错这位烨京上差追究,自己难脱罪责,正因为如此,方才他才第一时间为高夫人辩解,因为他很清楚,只有高夫人这颗大树不倒,才能保护他。
然而,此刻他却没想到,那本应该砍向大树的一刀,竟然冲着他来了。
“司探大人,您可不能血口喷人啊,此事与我何干”陶行中神情激动,音量陡然拔高。
烈非错淡淡一笑,随即忽然喝道“都带上来”
此声一出,不一会儿,一副副由两名捕快前后搭抬的担架被运上了公堂,那一副副担架上皆有“乘客”,而且一个个还有点面熟。
确实面熟,尤其是对陶行中来说。
“赵、王三彻、陆川平怎么是你们”陶行中惊愕上面,眼前这一个个由担架抬出来的,皆是高府的家丁,而且是于今次烈非错打砸高府事件中,残肢断臂受伤的那些。
被陶行中点到名字的人,一个个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啪啪啪啪
烈非错惊堂木一拍,众人耳膜一震。
“陶行中,这些人皆是高府家丁,那日本官”烈非错缓缓道出,他坦言那日因异象司事务故意打砸高府,令这些人手足受残,而之后烈非错便于此公堂上,与县丞冲突,进而暴露身份。
之后,他就高露受虐待一事状告,因此于县丞定下自己查案之基调,顺势分走他一半捕快。
少年此刻言语间,并未指明高露虐待之事背后究竟谁是主使,只是断言高露在高家受了虐待。
司探大人如此言说,四周百姓闻之,至少已明确一事看似在高家过的丰足快乐的高露,真的受到了虐待
“传言竟然是真的,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你们说,会如传言一般,一切都是高夫人在幕后主使么”
“高夫人不太可能吧。”
“对啊,司探大人不是说了,罪魁祸首是陶行中。”
“但那是发生在高府的事吧难道高夫人真不知道”
四周议论纷起,舆论呼吸间显露两极,一部分人认为高夫人清白无辜,是陶行中在作恶,但另一部分人却认为高夫人身为高府之主,怎么可能然不知。
一簇簇视线向高夫人投来,打的她面色青紫。
堂上陶行中耳闻烈非错叙述,面色上惊恐层层递进。
烈非错一番罪行道尽,随即开始征问那一个个抬上来的担架,被烈非错点名之人,个个坦白。
他们皆坦言某年某月得了陶管家的命令,对高露或是打骂,或是克扣,招招无良,步步狠心。
这些人自从受伤后,便无法在高府任职,只得在家卧床休养,这因此给了烈非错接触,进一步“劝解”他们的机会。
见这些人坦言曾经对一名孩子如此作恶,百姓们渐渐群情汹涌,恨不得冲上来痛揍他们一顿,助他们从半残升级为残。
“这些狼心狗肺的畜生,这种事都做的出来”
“无耻至极,竟然如此迫害一个孩子”
“高老爷在天有灵,一定不会放过这帮畜生的”
四周怒骂如潮,声声句句砸的陶行中肝胆欲裂,涔涔冷汗不自觉自额头滴落。
半响,十几人终于供述完毕,他们所供述的对高露的迫害各有千秋,但追根溯源却只有一处。
此刻陶行中的面色估计是今日最难看的,甚至有可能是他今生最难看的,这些担架上半死不活的家伙们,一致供述他陶行中才是主谋,他是一切命令的发布者这也确实是事实。
“大人,切莫听他们胡说啊”
“胡说,你的意思是这么多人,联起手来精诚合作,就是为了冤枉你”公案后的少年讥讽道,旁听百姓们闻之,个个面露好笑。
这一刻,陶行中身躯颤抖,冷汗涔涔,满容渐渐扭曲,似乎陷入强烈的心理斗争中。
高夫人心思缜密,虽然对高露百般迫害,但却从不亲自出面,因此那些吃里扒外的说的确实没错,每个迫害高露的令都他陶行中下的,基于这一点,他们说他是罪魁祸首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高夫人虽然对高露万般怨恨,但真正能接触到高夫人此类命令的人,整个高府寥寥无几。
被选中实行那些恶毒行径的人,除了几个府上心狠手辣的老妇外,其余便都交给陶行中去做,或者由他出面。
基于这一点,或许能将他看做是罪魁祸首。
但佐证这一点的不过是那些实打实证据,除此之外,动机呢他一个管家,若非有人授意,如何会这般去迫害一个小女孩。
陶行中想到了这一点,若要抗争,这一点是非常有力的辩解。
然而,若是以此辩解,那就必然涉及一个问题那些指征的事无疑是你做的,然而你却没有动机,但既然没有动机,你为什么要做那些
对啊,为什么要做那些
陶行中露出苦笑,他身为高府管家自然没有动机,动机在高夫人身上,但他能说么
他不敢转头,甚至连视线都不敢移动,但却依旧感受到高夫人灼灼视线打在他的背上。
他其实有办法自救,至少能搏一搏,但他还在犹豫,这种办法形同背叛高夫人,甚至推她出去做替罪羊。
县丞于一旁看着这一幕,多年官场生涯的积蓄,让他本能的感到一丝危险,但一时间他又无法明确威胁究竟来自哪个方向。
堂上烈非错再度开口“陶行中,如今证词充盈,不容的你狡辩,你身为高府管家,欺上瞒下,心思恶毒,欺辱虐待少主,更刻意营造假象蒙骗世人,如此恶行,理当判处充军边塞十年。”
轰轰轰轰轰轰轰
十年,整整十年
而且还是边塞,更是充军,陶行中不过一没有炁力的普通人,似他这等年纪去边塞苦寒之地充军十年,这不是吃苦,而是要让他送命。
陶行中如受雷亟,心中那座摇摆不定的天平,骤然倾斜。
“不好”旁听的县丞骤然一惊。
“怎么了”高夫人不解的问道。
“我明白这小子的用意了,难怪他莫名其妙的将矛头指向陶行中,放过了表姐你不,这哪里是放过啊,好毒的心思啊”县丞语露森寒,一股透心凉意自他齿间散出。
“表弟,到底怎么了”高夫人眉头紧皱,她回忆过往,实在很少自表弟面上见到如此慌乱神情。
县丞的面上泛起苦笑“表姐,他这是在逼陶行中弃卒保帅啊。”
视线扫过堂上一众担架“表姐你平素行事还算缜密,即便是对那小贱人下手,也都是通过陶行中下的令,因此单单这些家丁,即便他们个个吐实,也很难将罪名直接扯到表姐你头上。”
“那小子一早就看透了这点,因此他隔山打牛,趁着这些人受伤在家,避开高府眼目的情况下,搜集他们的证词,却不用来攻击表姐你,而是将气力使到陶行中身上。”
“这些家丁无法佐证表姐你,但陶行中身为高府总管,每件事都是表姐你亲自向他下的命令,若他出面指证表姐,岂非比这些家丁有力的多。”
“那小子看准了这点,因此故意设下此局,逼陶行中做出选择,他若不供出表姐你,那他便是主谋,便要受那十年充军之刑,这样的刑法,他估计是有命去无命回了。”
“表姐你说,以陶行中对你的忠心,他会拼着这条命,替你顶罪么”
一声质问,高夫人瞬间通体皆凉。
果然是好毒的计策,搜集的那些家丁的证词,他不用来指证自己,却施力到陶行中身上。
高夫人对这位高府总管颇为了解,他对自己还算忠心,但若天平的另一端是他的命,这份忠心就变的可笑了。
“表弟,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高夫人神色惶恐至极。
县丞闻言,长叹一声“表姐,晚了”
就在此时,公堂上的高府大总管,神情数度挣扎,最后也是一声长叹。
下一瞬,他的眉角显露狰狞。
“司探大人,小的有实情要禀报。”
“说。”
“大人,他们对小的之指控不假,那些事确实是小的出面,但真正授意者却非小的”言语一顿,转身怒指高夫人。“是苗翠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苗翠”
轰轰轰轰
满堂哗然
百姓们神情惊炸,一道道视线齐齐向高夫人打来
“陶行中,岚阳百姓皆知高夫人平素吃斋念佛,两耳不闻窗外事,你凭什么如此指控于她”烈非错刻意引导的问道。
“大人,小的身为高府总管,对高府的认识远非外人可比,高夫人吃斋念佛不假,但她对当年高老爷纳妾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尤其当小姐出世后,她更是恨意滔天。”
“这些年,她隔三差五就对小的下令,让小的想办法折磨小姐,克扣吃食,将小姐贬去后院柴房,逼小姐做苦工这些虽然都是小的下的令,但实则可都是她的主意。”
一字一句控诉,四周百姓耳闻,个个神情震怒。
“这还不止,每当到了老爷当年纳妾的那日,以及小姐的生日,她便要小的故意想办法寻小姐的不是,命仆妇将她毒打一顿,因为这两日她恨意最深”
四周百姓的面上惊容更炽烈,一道道视线看着高夫人,此刻的她依旧佛串在手,谁能想到如此一番形象,背地里却做出那般恶行。
“她虽然恨极小姐,但却爱惜这么多年于府外建立的慈悲善名,因此她命令小的每隔一段时间便大张旗鼓的给小姐添置华贵新衣,她将这些添置的衣物交给小的保管,令我每隔一段时间便给小姐换上新衣,去府外露露脸。”
陶行中完豁出去了,将高夫人的恶行罄竹倾倒。
“然而,一旦小姐回到高府,入了后院,便让小姐即刻换上粗布麻衣,从无例外。”
四周百姓心中已不是怒意,转成了一波波阴寒。
仅仅为了让一个小女孩受苦受折磨,便想出如此人前人后,蛇鼠两端的做派,更有甚者,多年以来岚阳百姓一直被她蒙骗,甚者还将她当做一个吃斋念佛的善心老妇。
“真是人面兽心。”
“如此恶毒心思,竟然与我们比邻而居了这么多年,何其可怕”
“若非今日变故,我们还不知要被她蒙蔽多久”
一时间申讨如浪,袭向高夫人苗翠,她怨毒满面,却又无可奈何。
陶行中目睹这一切,心中一横。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一不做二不休。
“司探大人,除此之外,小的尚掌握了一事小姐的生母,也是被苗翠暗中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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