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些进山的猎手,全村人都聚集到了风桐家门前,人人忧心忡忡,神情悲伤。
在他们中间,老酋长躺在一大块干草上,浮萝正在喂他喝汤药,至于村里的医生风桐,已经放弃治疗,坐在一边发呆了。他的神情人们都能看得出来,老酋长这次只怕是真的不行了。
吃了一辈子苦,眼看好日子就要来,他却要走了……
外面传来喧哗,风桐一惊醒过神,连忙穿过人群迎了出去。
黄子风和云晓来了,他们不等麋鹿停稳就跳下来,跌跌撞撞往里面闯。
风桐迎出来,一把将他俩拉住,瞪着眼睛小声说:“别惊了老酋长!”
黄子风连忙问:“子归酋长怎么样了?”
风桐面色一暗,低下头摇了摇。
看见他这神态,黄子风心中一紧,云晓捂着嘴,低声呜咽着不敢哭出声。其实不光是她,附近的人全都转过脸,暗暗抹着眼泪。
子归酋长这一辈子都在为族人造福,人人都受过他的照拂,如今他终于要走了,对于部落来说,简直就好比天要塌了一般。
就在这时,人群里传出子归酋长宏亮的声音,“是子风来了吧?快来见我,还有云晓。”
听见这声音,所有人一愣,刚才还奄奄一息的老酋长,怎么转瞬之间气息这么足了?
人群分开,露出老酋长,他竟然坐了起来,眼神明亮,只不过脸上的灰气却又重了一分。
“回光返照了。”
同样的话语在所有人心底响起,老酋长真的走的尽头了,他是得知黄子风到来,最后的那点生命力开始燃烧了。
黄子风看了云晓一眼,两人连忙忍住哀伤,摆出勉强的笑脸,拉着手走了进去。
所有人屏气凝气,黄子风和云晓并肩蹲在了老酋长膝边,等着他老人家交代话。
子归酋长面色平淡,甚至还有满足,他仔细看了看两人,又抬头转向部落里的人,高声说:“我奉先祖的意愿,带领大家这么多年,却没能给你们带来好生活,我……对不起你们。”
人们连忙七嘴八舌感恩,现在的时代就是这样,老酋长做的已经很好了。
子归酋长抬起一只手摆了摆,继续说:“如今我蒙先祖召唤,就要走了,部落交给子风,你们看可好?”
禅让仪式开始了,老酋长突然回光返照,就是为了这一刻,这件事情做完了他才能走的安心。
静寂了片刻后,所有人抽泣了起来,他们无论老少,全都缓缓跪下,对着黄子风和云晓磕下了头,由黄子风接任酋长,没任何人有异议。
老酋长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黄子风和泪流满面的云晓,满怀期冀叮嘱:“你二人以后结为夫妇,为部落里多生几个孩子……”
黄子风终于也忍不住哽咽了起来,两人并肩跪着,点了点头。
终于一切都交代完了,老酋长心满意足缓缓躺下,喃喃低语着,“我走了太多太多路了,好累啊……”
躺倒的一瞬间,犹如树叶瞬间枯黄,耗尽生命力的老酋长身上立刻涌出了死气,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这就送我上山吧,子风……你答应过我的。”
等了片刻,再无声息,人们抬起头看,老酋长神情安详躺着,宛若一尊不会动的雕像。
下一刻,如同水突然沸腾,人们全都哭喊着扑了上去,围着老酋长,抚摸他的脸和身体。只是老酋长已经完全没了气息,嘴角带着笑,对人们的哭喊毫无反应。
劳苦一生的子归酋长,就这样走了,他的死相平和如沉睡,走的格外安宁。
剧烈的悲伤瞬间击倒了许多人,有些人当场就哭昏了过去。
风桐和浮萝夫妻俩忙得不可开交,不停抢救晕过去的人,急得大喊大叫。
“子风……酋长,送老酋长上山吧。”风桐推了推黄子风大喊。
黄子风这才从悲伤中清醒过来,老酋长已经走了,遗体不能总是放在这里,再这样下去,就该有人哭坏了。
“帮我一把。”黄子风转身蹲下,他也哭得一阵阵发软,只能靠别人把老酋长搬上背。
立刻过来几个男人,把子归酋长的遗体搬起来,轻轻放在了黄子风背上。
随着黄子风起身,人们全都站了起来。
一片哭声中,黄子风背着遗体,一步步走出了人群,走向首山的东面。等他过去后,所有人立刻跟了上去,全部落送葬。
有人吹响了哀伤的骨笛,还有许多人唱起了赞歌,气氛悲伤庄重。
女人们一边走,一边采集路边的野花,将花瓣撒在老酋长遗体上。
云晓在一旁扶着,路过那条小河的时候,她连忙捧了一把水,在老酋长遗体的脸上抹,为他洗最后一把脸。
一路走,一路唱,一路悲啼,终于到了东山下,所有人停步。按照规矩,接下来只能由黄子风一人送遗体上山。
踏上了山,进入山林,身后悲歌不断。
记忆一幕幕浮上心头,黄子风忍不住和老酋长低语了起来,“姚老,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从哪里来的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来自七千年后……”
停下脚步,把遗体掂了下,背得更稳当些,黄子风继续爬山。不经意看见,肩膀上的老酋长嘴角带着一丝笑,似乎真的听见了他的话。
终于到了半山坡,回头看,视野开阔,新的部落尽收眼底,这里应该很合适了。
黄子风把子归酋长放下来,开始用石刀刨土,一边刨一边和他说话。他说了很多很多,包括自己的来历、现在有什么打算、以后准备把部落建成什么样子,一切一切,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土坑刨好了,黄子风郑重的为子归酋长整了整遗容,然后托起来,轻轻放在了坑底,又坐在坑边陪着说了一会话后,方才开始覆土。
黄土洒下,老酋长逐渐被掩盖,彻底从世间消失。
黄子风埋得很仔细,坟头起得也高,他用手掌反复的拍,拍得严严实实。
一捧黄土、一段岁月。一条生命、一个愿望,就这样,尘归尘,土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