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一笑,伴随着许辰的一声“千兄”落下,确认了两人之间的友好合作关系,也抛除掉了两人中夹杂着的生分。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饮了一口茶水,许辰才慢慢的说道:“千兄,我很好奇,为什么你在外人面前自称千叶秋,而不是皇姓夏叶秋呢?”
千叶秋被许辰的这句问话给直接痛击到了心底,嘴角自嘲的弯起了一抹冷笑:“我讨厌夏这个姓氏,它,束缚了我的自由。”
夏,南疆国王孙贵族的姓氏,无数人都想与夏姓沾点儿边。可是,千叶秋却是想竭力的摒除掉,实在是让许辰感到心魂一震,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深沉凝重的千叶秋。
或许,千叶秋有着自己的苦衷才这么想要和夏姓脱离关系;或许,千叶秋是为了谁才这么费尽心机的想要改名换姓。
总之,千叶秋心底深处所埋藏的故事,只有他自己知道,旁人很难去触及。
“不说这个了,现在我们来讨论一下该怎么合作了吧!”许辰从千叶秋的眉宇间看到了一丝愁然,连忙转移了话题,不想在深论关于千叶秋姓氏的问题了。
许辰能够清晰明了的感受到千叶秋气息的慢慢变化,倘若在深究千叶秋的往事,可能会让千叶秋的平静心绪发生很大的转变,那样不利于探讨接下来合作的事宜了。
“好。”千叶秋沉沉的点头道:“关于合作的问题,我想许兄你应该很清楚,一时半会之间,你很难找到十多年前的蛛丝马迹,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有些遗漏的地方肯定也已经被某些人清除掉了。”
“嗯,当年之事过去了那么久,现在根本无从下手。而且,我也未能寻到师傅的踪迹,不知道他老人家打算怎么做,暂且不急。”许辰轻轻点头,应道:“那么先解决千兄的事情吧!不过,我们该怎么做?”
“定亲之日,许兄只需要承认自己是镇国大将军的徒弟,拿出一些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便可以了。其它的事情,都由我自己来解决。”千叶秋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慢慢论述道。
许辰沉默了许久,心中思索:于定亲之日暴露自己的身份,实在是一个大弊端,日后只要自己做什么事情,肯定会有各方势力暗随监视。
“许兄,相信我,我不会把你推向深渊的。”千叶秋凝视着许辰陷入沉思的眸子,有些紧张的咬了咬牙齿,紧了紧拳头。
倘若许辰突然反悔不再合作的话,那么千叶秋在几日后的定亲仪式上将会缚手缚脚,后果将不堪设想。
“好。”许辰沉吟了许久,才点头回答道。
许辰很清楚自己此刻的形式,他一穷二白,在南疆国没有地位,根本接触不到上面层次的人。倘若自己表露出自己是苏修墨徒弟的身份的话,虽然可能会遇到危险和受到监视,但是最起码也有了一层身份,行事方便了许多。
更何况,苏修墨既然希望许辰来到南疆国,希望许辰可以前往深谷客栈,那么就是希望许辰可以继承师风,继承亡故战死疆场的师兄遗愿。既然如此,许辰又何必畏手畏脚呢?又何必要隐匿自己呢?
“多谢许兄的信任,我定然不会让许兄失望的。”千叶秋极为郑重的沉声道,双眸凝视着许辰,像是在表明自己的坚定信念。
两人沉静了许久,饮了一壶香茶,浊了一阵清风。
慢慢的,气氛变得愈发的沉重了。
“千兄,我师傅和……几位师兄,真如卷宗上面写的那么威悍吗?”许辰心绪一沉,仿佛看到了血海尸山的一幕,看到了自己师傅手提长枪横扫四方的英姿。
许辰沙哑的声音在阁楼内悠然的飘荡着,似乎想要冲上云霄直问穹苍。
千叶秋眼眸一闪,慢慢放下了手中茶杯,转头瞟了一眼无尽的虚空,喃喃轻语道:“我没有见过镇国大将军和卫将军等人征战沙场的风姿,甚至连卫将军和左右将军的面容都未曾记下。”
“不过,十五年前的泣血大典。我,在场。”千叶秋说着说着,他的身侧似有一股淡淡的血色腥味弥漫了起来,他有些惊恐和害怕的轻声道:“那一年,我十岁…………”
泣血大典,本应该是南景帝为了庆祝大军震退蛮夷而摆的宴席,没曾想却变成了无数人心中的梦魇。
苏修墨,南疆国的镇国大将军,官居一品,同三公并列,受百万雄军爱戴,权倾朝野。
泣血大典上,苏修墨身着血色长盔,披白色丧麻,手提一杆银白色锋芒利刃的长枪。他,傲然独立于金銮殿外的中央,直视着正在庆典上嬉笑的百官和帝皇,一步一沉的向前踏去。
苏修墨的身影一出,四面八方皆是想起了“拜见大将军”之类的敬语,各方势力无一不是起身行礼的在一旁恭候着大驾。即便是身为皇亲国戚的平贤王和西成王,都慢慢的起身抱拳,对着苏修墨称呼一声“大将军”。
而年仅十岁的千叶秋,正紧紧的抓着西成王的衣摆,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看着接下来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一幕。
咚!
苏修墨重重的将银色长枪立在身前,发出咚的一声巨响。然后他止步不前,虎目汹汹的直视君皇和百官,撕心裂肺的仰天怒吼:“我苏家,一门四将,镇守南疆各方,上无愧于黄天,下无愧于黎民。敢问圣上,为何,要算计我苏家儿郎?敢问百官,为何,要断我苏家血脉?”
这一阵嘶吼,压积在苏修墨心中数月,直到拒退了蛮夷大军,他才爆发了出来。谁也无法体会到苏修墨在看到自己儿子和徒弟尸体时的悲痛心绪,谁也无法理解到苏修墨是带着怎么样的痛处领兵击退蛮夷的,谁也不知道苏修墨为了南疆国的黎民付出了多少血泪。
没有人清楚苏修墨这一阵嘶吼中夹杂着的情绪是什么,悲痛、无奈、失望、愤怒……
西成王同苏修墨是至交好友,他能懂体会到一些苏修墨心中的悲戚,可是他在看到苏修墨发狂的撕心裂肺的模样,不知道该怎么劝阻,也无法上前阻拦。
十岁的千叶秋,听着苏修墨阵阵震耳欲聋的嘶吼声,捂紧了双耳,用着惊恐的双眸看着这一幕。西成王见此,连忙遣人将千叶秋带离此处。
千叶秋一边离开,一边转头看着金銮殿外的那一幕,他好像看到了南景帝在竭力的安抚镇国大将军;他好像看到了百官战战兢兢在打颤的样子;他好像看到了随着苏修墨一杆长枪而起后,百官千军的鲜血在飘洒,一具接着一具尸体铺满了玉石阶梯的画面。
千叶秋无法忘记,那犹如死神般的巍巍身影,那如同山峰高傲的银白色长枪,那好像六月桃红般的鲜血芳华。
“镇国大将军,是撑起南疆国的擎天之柱。”千叶秋将自己儿时的一幕告诉了许辰之后,过了良久才深沉不已的轻声说道,言语间包含了无尽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