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说完这番话,孙承宗倒是没有什么,作为一生都在精研儒家经典的人来说,什么欧几里得啊,什么直线啊,听得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
但他见好友徐光启,却被王兴这番话说傻了。
这家伙平时就有点傻里傻气,常常自己发呆,问他他又不说,只是说:“我思考的东西你不懂,你听不懂我又何必说出来?”
“喂,子先,怎么了?傻了?”孙承宗捅了捅傻呆呆的徐光启。
“天人!天人!”徐光启得好友提醒,这才还过魂来,嘴里喃喃地说道。
“天人?谁是天人?”孙承宗问道。
徐光启正色说道:“王大人学究天人!徐某心悦诚服、心悦诚服!”
“啊?”孙承宗没想到好友对王兴的评价如此之高。
“稚绳,不用惊讶。先前你还置疑皇上对王大人的评语,要我说人品端方、学识过人的评语,不但不过,反而是低了!可笑你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做了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还不自知。徐某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徐光启不停地赞扬王兴的学识。
王兴心里一乐,心说:“你们要是有薛阎王,也会学究天人!”
不过,一席话就折服大科学家,王兴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徐大人快别这样说,王兴胡说八道,万望勿怪。”王兴谦逊地摆摆手道。
“哎,王大人,徐某别看整天嘻嘻哈哈,其实心里是不大服人的。王大人不光精通经学,理想高远,对经济学问也如此精通,不得不令徐某佩服。刚才那番话要是胡说八道,我看世上就没有什么真知灼见了。”
徐光启接着说道:“不瞒王大人说《几何原本》之所以没有译完,是因为其时正赶上徐某丁忧,三年归来,利玛窦却已经去世。一来,京里掀起了反洋教运动,二来,后来的传教士在这本书上的造诣太浅,比之利玛窦差得太远,所以徐某再没有把后九卷译完。”
“这件事,的确是徐某的一大遗憾。”
“至于王大人所说的后两条缺憾,徐某也有这种感觉,只是心里没有明晰的概念,今听大人一说,方才茅塞顿开。”
说到这里,徐光启小心地问了一句:“王大人,听你之言,似乎对这本书精研已久,徐某若是将后九卷译完,不知大人能否给予教益?”
“非常乐意,随时恭候徐大人。”王兴痛快地答道。心说:“对嘛,这才是科学家的来头嘛。”
“真的?”
“真的!”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哈哈哈,今日终遂我平生所愿!罢,罢,罢,还做这劳什子官干吗?徐某这就具折,请求致仕,我要专门著书。”徐光启哈哈大笑,非常潇洒地做了一个决定,令王兴、孙承宗都是大惊!
“子先,你疯了?好好的怎么辞官不做了?你大可以边做官边著书嘛。”孙承宗劝道。
“我没疯,反而清醒得很,因为我知道自己的内心。官,我做不好,也不愿意把精力消耗在烦人的案牍当中,不愿意在官场上浪费时光。稚绳,请你相信我,我要做的是经世济民的大好事,你现在不懂,将来总有一天会懂的。”
徐光启显得特别兴奋,直说得孙承宗连连摇头:“疯了,疯了。”
“嘿嘿,稚绳,疯子的世界你不懂。”徐光启笑呵呵地说道。
“哎,徐大人,你能不能冷静一点?要是因为王兴一番话,你就做出辞官的决定,那王兴岂不是罪人吗?”王兴也劝道。
其实他内心是非常支持徐光启的决定的,但嘴上却是不能那么说罢了。
“王大人,你勿要自责。其实,我已经考虑良久了,即使没有你今天一番话,徐某也是要辞官的。我总觉得把大好时光浪费在无尽无休的官场争斗当中是一种犯罪。我来这个世上,是上帝派我来的,我要用自己的学识,做一些益国益民的事情,哪怕一点点,也不枉上帝派我来这世上一趟!”徐光启高兴地忘乎所以,竟然说出了“上帝派他来世上”的话语。
也就是当着王兴和好友孙承宗的面,要是被那些自诩为君子的人听到,肯定会说他“离经叛道”。
“好吧,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不过,徐大人,王兴一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答允。”王兴假装沉吟了一会儿,用不无惋惜的口吻说道。
“王大人,你请讲。不会是想反悔吧?”徐光启说道。
这什么人啊?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有小孩子脾气?刚才都差点击掌了,哪能反悔?
王兴被徐光启雷到了,心里吐槽不止。
“徐大人,哪能反悔呢。不瞒你说,最近我成立了一家印书坊,正在研究活字印刷,现在已经研制成功了。不过,我的印书坊缺一个总编撰,想请徐大人屈就,不知意下如何?”
“活字印刷?”徐光启和孙承宗都瞪大了眼睛。
“是啊。”王兴淡淡地道,心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什么是活字印刷?”孙承宗问道。
王兴简单地一说,两人都明白了。
于孙承宗看来,这是惠及全天下读书人的大事,随着活字印刷的诞生,书的成本降下来不说,可以让读书人省好些费用,而且出书量必然大增,那更是传播圣人学说的大好事了。
于徐光启而言,他更看重王兴对于科学技术的应用,肯在这方面动心思,背后是济世爱民的高尚情怀啊。
“王大人,我乐意去印书坊任职。”徐光启连忙表态。
王兴料他会答应的。
一来,他可以潜心研究学问,遂了他的心愿,二来,著书立说,是每个文人梦寐以求的事。如果能在编撰出流传后世的书,这可是流传千古的大好事啊,别说一个小小的左赞善职位,就是入阁拜相,也是可以不做的。
别说是徐光启这样的人物,就连孙承宗都艳羡这个位子。
“王大人,编撰之职就一位吗?能不能多设一位?”
孙承宗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