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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江东糜烂

    刘繇期望着,期望着。然而非常遗憾的是,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事情与他想的完全不同。身为太守的陆康,因为是谦谦君子。所以并没有过分为难前来劝说的使者。但是他的态度与回答,却非常坚决。

    这是从贼。

    他是清白之身,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从贼。他劝说刘繇不要一意孤行。如今执掌朝政的卢植是天下贤良,刘玄德也是英杰人物。青州黄巾平定,改革事务也提上了日程。如今朝政平稳,四方安定,不要为了一己之私而发动战争。

    他就这样,洋洋洒洒的写了上千字的书信给刘繇。只是很遗憾的,看着这些书信的内容,刘繇完全没有觉得高兴,开心,悔过或者别的什么感情。

    只是单纯的感觉到了被侮辱,以及被愚弄。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为什么这群人宁可追随刘备这个小人,追随袁绍这个叛逆,也不肯追随我呢?!”

    他的心里面这么想着,甚至到最后忍不住的大声喊了出来:“为什么宁可追随刘备也不追随我?!啊,啊,啊!!!!”

    在周围的人胆战心惊时,他大喊了起来:“进攻,进攻,进攻!攻破城池,鸡犬不留!!!!”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大军开始向着舒县前进……只是非常遗憾,在陆康的感召下,舒县城内说的上众志成城。在这个没什么太好的攻城手段的时代,想要在短时间内攻破舒县,恐怕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

    眼看着这一幕,刘繇身后有部将互相注视,交换了一下眼色。里面戏谑与不齿都有——这是扬州城内支持叛乱的两个郡,丹阳与九江的周氏兄弟派出的军队。名义上归刘繇所有,但实际上却是袁氏部曲。

    之所以会这么做,单纯是想要借助这位汉室宗亲,以及扬州牧的名声,壮大自己的声势而已。

    从这一点说,刘繇甚至可以算作他们的傀儡。

    “这个傀儡似乎不太听话。”

    “随便他闹吧,反正不会成功的。”

    他们互相交换的眼神,传递的信息就是这样。

    ……

    与此同时。

    在舒县城下发动战争。在会稽郡变色,丹阳、九江二郡叛乱……吴郡、豫章与庐江仅能自保的情况下,整个扬州乱套了——而这,正是袁氏,袁本初所期望的。

    当整个扬州乱成一团,忠于朝廷的人,忠于袁氏的人,趁机期望捞一笔的强盗与野心家。出山的蛮族……等等等等,将扬州搅得天翻地覆的罪魁祸首,现如今仍旧安坐在自家的宅邸之中,出来进去的数不清的幕僚,门客,部曲随从们都忙的天翻地覆。

    要出征了,要出征了。以最快速度组织起各个家族的私兵,强行征召民壮组成部队。同时要训练,要制造武器装备,要筹集粮食物资。

    所有的事情都多的要命,理所当然的要忙个底朝天。因为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了。

    再接下来的时间,再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要为争夺这个世界上最大,人口最多的帝国而与强到难以想象的敌人作战。

    一想到这里,所有的门客、幕僚、部曲指挥官们就觉得害怕,以及兴奋还有激动。

    他们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与他们的主人绑定了的,以普世道德观念约束的形象。他们几乎没办法背叛袁氏,尤其是在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他们更只能跟着袁氏一条路走到黑。就算未来,路的尽头是悬崖峭壁,他们也没办法离开,只能继续,继续,继续的向前。

    所以现在是拼命的时候了,现在不拼命的话,接下来就只能去死了!

    ……

    然而。

    在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碌的时候,袁绍却没有。

    他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并没有统筹全局,也没有筹划更多的阴谋与计划。

    他只是普通的坐在那里,微笑着,面对着对面的他的叔父而已。

    面色阴沉的袁隗。

    就像是之前说的那样。刘玄德释放了袁隗。并没有像是另一条世界线上那样将袁隗杀全家。而是将这群人都送了回去。

    “真是厉害啊,真是太厉害了。”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袁本初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他没有进一步的解释,所以对面的袁隗不知道,他说的这个“厉害”究竟是在评价自己,还是在评价刘玄德。

    或者两者都有?

    “收手吧。”

    不过,既然他开口了,袁隗自然也要开口才行:“现在还来得及。”

    “来得及?”

    就好像听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情一样,袁本初露出了一副略显夸张的,“惊讶”的表情。

    “已经打起来了啊!”袁本初笑着,就好像在说着:“今天要吃什么”一样。完全没有一点慎重的态度。

    而这种轻飘飘的不以为意的状态,让袁隗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了。

    “已经打起来了。我的军队已经拿下了会稽,很快还会拿下吴,拿下庐江,拿下整个扬州……当然,还有豫州与兖州。

    我的盟友将在徐州动手。而整个荆南与交州同样将纳入我的势力范围。这样一来,就是五州之地。数千万人口了,叔父。你觉得拥有如许力量的我,真的没资格争一争那个位置么?”

    “……”袁隗沉默不语。

    “如果输了。”

    再之后,他再次开口,这样问道:“如果输了,你知道后果是什么么?”

    “如果输了的话,我们袁氏会连根拔起。我们努力了数百年时间,才打到了这个规模,但在失败之后,这一切就全都没了,你明白吗?!”

    “当然。”

    面对自己的叔父几乎是义正言辞的质问,对面袁绍几乎毫不犹豫的做出了这样的回答:“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的话,还凭什么去争那个位置?!”

    “——但是,但是,你赌上的是袁氏一族的一切!你凭什么——”

    “——就凭,我现在是袁氏的族长!”

    在袁隗气急败坏的对袁绍大喊的同时,袁绍也毫不犹豫的予以回应,态度坚决的让袁隗瞪大眼睛说不出话。

    他还是第一次,第一次看到袁绍用这样的态度,这样的自信,这样的傲慢与狂妄面对自己。

    那个往昔谦逊有礼的袁本初已经消失不见了。在他身上,袁隗隐约间看到了袁术的影子。

    不,应该说,或许这才是袁本初的本性。只是因为庶出,为了权力,所以他不得不进行了数十年的伪装,将所有一切都藏在一张谦逊有礼的假面具下,而已。

    “……”

    面对这种情况,袁隗惊讶的说不出话。而在袁绍说出了接下来的话后,他更觉得沮丧与无奈:

    “无论如何,你的时代已经结束了。叔父……不,应该说,你被刘备灰溜溜的从京城丢出来之后,你的时代就结束了。

    不得不说,刘备想要用你缠住我的手脚的计划真的很不错。但那又如何呢?不过是耽误了我一点点时间而已。”

    尽管实际上,袁隗在与袁绍争权夺利的时间,范畴以及结果,并不真的像是袁绍所说的那样无足轻重。但是至少,袁绍现在竭尽全力表现出的,就是这种状态。

    “就是这样了,叔父。”

    “你要杀了我吗?”在袁绍说出好像总结一样的结论时,袁隗忍不住的问:“就像是你杀死公路一样?”

    “……”

    听他这么说,袁本初沉默了一会儿:“亲手杀死亲人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了。”

    他这样说,也几乎等于变相承认了,袁公路真的是他杀死的:“接下来,请您荣养吧,叔父。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您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对我的支持。倘若不是您的话,我袁绍绝走不到今天的位置的。”

    “……”

    听袁绍这么说,袁隗除了苦笑着摇头之外再无表示。如果真知道有这么一天,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给袁绍机会。就算袁绍表现的再怎么出色也一样。

    作为一个世家政治的代表人物。他在面对如许强敌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妥协,便是纠缠以及阴谋诡计。而不会像是袁绍那样,将所有的赌注全压上去,孤注一掷的豪赌一场。

    然而,很遗憾的,时代改变了。他的旧办法已经不奏效了。老朽的家伙就该退场,将机会留给年轻人……么?

    回想起他自信满满的在族人面前,发起对袁本初的弹劾,以为自己可以获得全胜,却没想到最终的结果,却是除了寥寥无几的响应外,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袁绍,他就忍不住的想要感叹。

    “真是……”

    他看着意气昂扬的袁本初。在这一会儿,也只能由衷的感叹:“希望事情顺利吧。”尽管击败了自己,接下来还要软禁自己。但现在,他无论如何也只能祈祷,祈祷袁绍获得胜利,让他的家族再进一步,获取无上的荣耀,而并非坠落地狱。

    “期望他能成功,无论如何,神主啊,请庇护袁氏,千秋万代……”

    随着袁绍站起,转身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了虔诚的祷告的袁隗。

    虔诚祷告的他,并没有受到影响,就像是袁绍说的那样,他的时代结束了,现在袁绍做任何事,他都管不了,也与他无关了。他仅存的生命,只剩下祈祷一事可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