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继续侃侃而谈:“我的回报是,在州幕府里,甄氏可以选择一个重要职务,或者两到三个并不算重要的职务。除了别驾与治中外任凭挑选。”
如果是其他世家族长,听到这个许诺多半会连头都撞破了。但对面的女孩却毫不犹豫的摇头:
“甄氏族人都是庸才。提拔他们到这么重要的位置,对国家和他们自己都没有好处。”
“哦。”刘备点点头,对这孩子的评价又提升了一些:
“那么商业特权如何?玻璃,瓷器,任何一种奢侈品在冀州的经销权?甄氏对这个感兴趣吗?”
“这足以让甄氏富可敌国,您真的太慷慨了……但是您真的认为甄氏这样弱小的世家,骤然获得了这么多钱是好事么?”
于是刘备沉默了一下,再展颜一笑:“官职,权力,地位,金钱。我给出的条件足够让天下九成九的人满意了,女孩。但你却什么都不要……那么明说吧,女孩,你想要什么?别让大家为难。”
“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她说完后站起来,向刘玄德盈盈下拜:“甄氏小女,愿拜玄德公为师。追随玄德公左右。”
“……”
刘玄德愉快的笑了起来:“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笑过之后,这样由衷的赞美:“没有将这笔投入迅速变现,而是加大筹码了啊。”
甄氏幼女什么都没说,继续保持着下拜的姿势,咬着牙,等候刘玄德回答。
“我答应你了,起来吧,好孩子。”
听刘备这么说,甄宓总算松了口气:“是,老师。”
“正式的拜师要再等几天……哦……”
虽然刘备这么说,但甄氏幼女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她直接跑到了刘玄德背后,踮起脚,伸出小手然后开始按摩刘备的肩膀。
“哦?”
刘备稍微有点惊讶。不过并没有阻止她。
因为感觉还不错,所以稍微考虑了一下,他决定将与这孩子相处的时间,顺推延长一刻钟。
“手法很好啊,女孩。”
他最后这样夸奖说。
在夸奖她的同时站起身,女孩又非常有眼色的将一件披风递了过来。
虽然他要去的地方距离不远,不过他还是接受了女孩的好意。
“拜师的时间在三天之后。”
离开营帐之前,刘玄德说出了甄氏幼女,现在最想听到的话。然后在她松了口气,想要开口道谢之前伸出手,拍了拍她的头。
“真是辛苦你了。”
他用略显感叹的语气,这样对她说。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差点让这孩子哭出声。
甄宓很聪明。
非常聪明。
也非常早慧。
这个“早慧”的不单单是智商,还有情商。
当然,早慧带给她的,不单单是好处。
女孩三岁时,她的父亲去世。她父亲的葬礼上失声痛哭。因为她那时候就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是亲人去世的悲伤;第二是父亲死了,为她遮风挡雨的人不在了。老早就看穿甄氏族人废柴本质的她知道,接下来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命运奋战了。
在那之后,她就再也没哭闹过。
自己的那些笨蛋姐妹们闹哄哄的去看百戏,自己要思考甄氏的命运和前途。
姐妹们可以玩绣球,扑蝶,自己要计算接下来的时局。
十来岁的小女孩的她,不能刁蛮任性,不能说自己不开心,不能这样,不能那样……在之前非常有眼色的给刘备按摩肩膀,然后十分有眼色的递来披风。
从这两点就看出来了。
大人们总希望孩子能懂事一点,再懂事一点。闹腾的孩子总不招人喜欢。少年老成的孩子才招人追捧。不过,大人们有考虑过孩子们的感受吗?
至少在甄宓的记忆中,没有。会对她发出感叹,说:“辛苦了。”明白她的人,只有刘玄德一个。
也因为这个原因,这孩子站在那里,一种莫名的感情难以自已。
就这样过了好久,她才回过神。刘玄德已经不见了。
甄氏幼女稍稍有点失望——因为她有很多话想对刘备说。与此同时,她又满怀期待。
因为刘玄德没有让她失望,甚至比她想的更好。而且在这之后,她会有相当多的时间与刘玄德相处。
……
与此同时。
军营中,偏僻角落里,一座营帐。
刘备掀开帘子走入,一股风雪随之而来,让帐内的气温陡然下降。让端坐在营帐中的人感到不舒服。
他皱皱眉,用略显不满的语气对刘备说:
“你迟到了。”
“抱歉,多花了一点时间。但那的确是个非常有趣的孩子。”刘备这样说,说话的同时也走进来,坐在了他对面。
“比起贤士更看重女人么,这样距离败亡不远了。”那人继续没好气的说。
“女人?”刘备楞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误会了,那只是个孩子。”
“随你便吧。”
那个人并不是太相信刘玄德的话,但并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多。
“那么,言归正传吧。”刘备说:“你来见我,是为了什么呢?审正南?”
他说出了对方的名字。
是的,坐在刘玄德对面的男人就是审配,审正南。在之前的粮食战争中输给了刘备,被冀州世家抛弃的人。
在那之后,异常狼狈的他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而冀州世家,甚至他的族人们都没在意这个。就好像世界上已经没有审配这个人了一样。
谁都想不到,审正南竟然到了冀州州兵军营中。更坐在了刘玄德对面。
“我有事情想问你。”
“哦。”
审配的发言出乎预料,但刘备好像并不感到惊讶:“再具体一点,你想要问我什么?”
于是这一回,轮到审配因为刘玄德的态度感到惊讶了。
他完全没想过,刘备会这么简单,甚至愉快的接受他的要求。
“是想想办法讽刺我吗?拿我寻开心?”
虽然心里面犹豫不定。但最终,审正南还是开口了:“我想知道的是这个。你的粮食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