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下星期的膏方给您取回来了。”
“我的哮喘好多了,别花那些冤枉钱。”老孟头拄着拐杖从房间里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埋怨道。
“不行,这膏方既然您吃了效果很好,那咱们就不能停,再说,这是中药,没多少钱的。”陆希言解释道。
“小安子,你有心了。”老孟头感慨不已。
“先生,您回来了。”何小芬从厨房跑出来,伸手接过了陆希言口中的膏方。
“梅梅呢?”
“闫先生去接太太了,马上就回来。”
“哦,我先上去了,吃饭的时候叫我一声。”陆希言换了拖鞋,上了二楼,有些事情还需要再仔细的思考一下。
……
“小何,去门口看看,梅梅回来没有?”
“好的,孟老。”
“怎么回事儿,都快八点了,怎么人还没回来?”老孟头也有些紧张了,不管是姐姐,弟弟也没回来。
陆希言坐在书房思考如何成立医用脱脂无菌棉工厂的事情,一边思考,一边将自己想到的写下来,丝毫不觉得时间过的飞快。
等到他感觉到腹中饥饿的时候,忽然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
怎么回事儿,小何怎么没叫自己吃饭,难道梅梅还没有回来?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陆希言走出书房,从楼上看下来,看到老孟头枯坐在楼下客厅沙发上等待。
囡囡在画画儿,小何一边擦拭家里的家具,一边不时的抬头朝虚掩的大门看上两眼。
陆希言眉头一皱。
正要下楼,忽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从书房传了过来。
陆希言反身走了回去,伸手拿起的电话听筒。
“喂,我是……”
“什么,在霞飞路巡捕房,好,我马上过去。”陆希言放下电话,就冲下了楼梯,“爸,小何,梅梅和小浩在巡捕房,我去把他们接回来。”
“小安子,怎么回事儿?”老孟头一听,急的站起来。
“没事儿,您放心好了,您要是饿了,先吃饭,不用等我们回来了。”陆希言穿上大衣,围上了围巾,一开门就直接出门了。
……
霞飞路巡捕房。
“怎么回事,梅梅,受伤没有,让我看看……”陆希言驾驶汽车,一路是风驰电掣的赶到。
冲进了,巡捕房,看到被一群巡捕围着的孟繁星,就挤了进去。
“你谁呀……”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我们法捕房的高级顾问,陆博士。”那个刚要骂人的巡捕吓的赶紧闭上了嘴巴。
“我没事儿,就是教训了几个流氓。”孟繁星微微一笑。
“没想到孟小姐居然是陆顾问的太太,鄙人姓任,任文祯。”一名看上去像是领头的人过来自我介绍道。
“原来是任探长。”陆希言一听他自报家门,就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的,刑事处强盗科的探长。
算是法租界有这么一号人物。
“陆顾问还记得鄙人,真是荣幸。”任文祯满脸堆笑道。
“任探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能跟我解释一下吗?”陆希言问道。
“陆顾问,事情是这样的,这本来是一件普通的民事纠纷,结果您太太二话不说,把人给打了,现在人家苦主不乐意了,非要告她蓄意伤人,所以,我们也只能请您太太回来接受调查。”任文祯解释道。
“什么民事纠纷,我倒要听一听,我太太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动手打人的人。”陆希言问道。
“这里不方便说,陆顾问能否移步,去我楼上办公室谈?”任文祯微微一笑道。
“可以,但我必须跟我太太在一起。”陆希言既然来了,是不会放任孟繁星离开自己半步的。
巡捕房里太多的黑暗了,就算他是法捕房的顾问,这些人也未必会买账。
“这个自然。”任文祯点了点头,“两位,请吧。”
“梅梅,什么情况?”
“安子哥,我跟你说,事情是这样的,胡眉姐不是在启华女中教高三国文吗,发现班上好几个女学生有一个星期没来上课了,她就觉得奇怪,这几个女学生是不住宿的,于是今天就挨个的家访,结果发现,这个几个女学生不但没有上学,也没有回家,后来,她通过班级里的其他学生打听,发现其中一个女学生……”
陆希言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就是女学生被拐卖,一群女老师那里斗得过那些有黑道背景的人贩子流氓,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就找到了孟繁星。
可能是陆希言的身份起了一点儿作用。
以孟繁星的性格,这种事儿,绝对是忍不了的,何况拐卖妇女儿童是犯法的事情,她出手了。
找到那家接受被拐卖的女学生的“幺二堂子”。
孟繁星也知道,捉贼拿赃的道理,让闫磊先进去侦查了一下,发现被拐卖的女学生果然被关在地牢里,被侮辱和殴打,让她们陪客!
抓到证据,孟繁星就带着启华女中的部分老师和学生将那间“幺二堂子”给围住了,她一个人就放到了七八个护院的,将被拐卖的学生从地牢里救了出来。
这一来,老鸨可不乐意了,马上报警,巡捕房就来人了,把孟繁星带走了。
“闫磊呢?”
“被关起来了,在拘留室。”
“小浩怎么知道的?”陆希言问道,他接到的电话就是孟浩打给他的,他应该是去找唐锦了。
“我让人悄悄的去了大自鸣钟捕房……”
“嗯,还算聪明。”陆希言点了点头。
……
“陆顾问,孟小姐,不,应该是陆太太,两位,请进!”任文祯十分礼貌的请两人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请坐。”
“任探长,现在可以跟我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吗?”陆希言没有坐下,站着问道,“还有,我太太到底犯了什么罪,还让你们抓回来接受调查?”
“我们没有抓陆太太,我们只是请陆太太来巡捕房了解一下情况,做一个案情笔录。”任文祯解释道,“两位,我们还是坐下说,好吧?”
陆希言点了点头,拉孟繁星一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陆顾问,陆太太,事情我大致了解了一下,这其中应该是个误会,报案人解释了,那几个女孩子的身份来历,她不清楚,是别人介绍她们来的,看她们孤苦无依,就收留了她们。”
“怎么说,还的感谢她不成,启华女中的学生的校服上都有清楚的表明她们的身份,那个雯姐居然说不清楚身份来历,她是睁眼瞎呀!”
“这个……”任文祯为之语塞。
看的出来,这个任文祯分明是有意包庇那个“幺二堂子”的老鸨雯姐。
“任探长,看来这个案子并不复杂,事实,证据都很清楚,倒是有人恶人先告状,我们打人固然不对,该赔的汤药费一分不少,不过,这拐卖妇女儿童以及非法拘禁和虐待和胁迫妇女从事MY的罪名,只怕没有疑问了吧?”陆希言沉声道。
“陆顾问,这话不能这么说,这些女学生不是没有事儿吗,也就没有成为事实吗?”任文祯道,“何况陆太太不也打伤了他们好几个人,我看这事儿双方各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任探长,你可是一个执法的警务人员,这知法犯法的事儿,你也说得出口?”陆希言怒了。
他知道巡捕房很黑,几乎是警匪一家,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他管不了,但是碰到了,就不能不管,何况,他也是启华女校的校董,那些受伤害的也是他的学生。
这事儿他要是知道了,也是要管的。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要看见了,就见一次管一次,这是他做人的底线。
“陆顾问,这样的事情在上海滩,每天都会发生,江北过来的难民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有些事情,如果非要追究的话,只怕就是把监狱塞满了都不够的。”任文祯道,“世道如此,陆顾问,我们也没有办法。”
“好一个世道如此,任探长,你是一名警务人员,为民除害,替百姓伸张正义本就是应该,可你看见罪恶却不去制止,反而替那些拐卖人口和逼良为娼的人开脱,你的良心哪儿去了,还对得起你穿的这身警服吗?”陆希言怒声喝斥道。
任文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陆希言的话,很刺耳,可那是稍微有一点儿羞耻心的人都不会觉得无动于衷的。
“任探长,不管怎么样,这件案子我会追究到底的,不管是谁,我都要把他送上审判席,接受法律的审判!”陆希言重重道。
“陆顾问,你可以继续追究,不过,我提醒您,定罪是要讲证据的。”任文祯眉头一挑道。
“不劳任探长提醒,我也是法捕房的顾问。”陆希言起身道,“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在笔录上签字,陆顾问自然可以带陆太太离开。”
“还有我的管家呢?”
“您的管家,是那位闫磊先生对吗?”任文祯问道。
“是的。”
“当然也可以,不过,需要走一下程序。”
回到楼下办公大厅,孟浩带着唐锦过来了,还有齐桓带着一帮政治处的便衣,这架势,显然是怕陆希言吃亏。
“老陆,事儿我都知道了,这件事弟妹做的够硬气,捉贼拿赃,有勇有谋!”唐锦冲孟繁星竖起一根大拇指,根本不用说,肯定是力挺陆希言了。
何况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占理。
“让唐兄费心了,这么晚还跑过来。”陆希言感激道。
“应该的,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唐锦道。
听到这句话,从陆希言身后出来的任文祯脸色大变,唐锦可是政治处的红人,又是督察长,职务和权力都比他大的多。
没想到唐锦跟陆希言关系如此亲密,这一下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