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运货有许多讲究,贵重物资不运,过汉口不运。运贵重物资风险很大,可能有钱赚没命享受。过了汉口就是水流湍急的人烟稀少之地,同样是高风险业务,普通船家是不会接这些业务的。
当然,专靠吃黑的船家除外。至少有一成以上的船家是专干这行的。他们正相反,非贵重财物不运,对他们来说,没油水的活,浪费他们的时间。
“其实我们没空,我们在等货,麻烦客官们去找下一家吧!”这艘船就是黑船,因此船东懒得理他们了。
赵老四是老江湖,一听口风就明白内情了,因此他没有多说,直接又带着两个少年去找空船了。
松江府就是如今的上海,从宋元时期开始,就是繁华商贸港口,这里的船多得于过江之鲫,但是业务也多,赵老四他们一连问了二十多艘,才找到真正愿意接业务的船家。
这是一艘小型货船,是一家子人,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疍民。疍民是世代在水上讨生活的一类人,他们是贱民,属于四民之外,除了这行,他们什么都不能干。
“船东,要多少钱?你说个数,我们好合计。我们谈得拢就谈,谈不拢我们好找一家。”赵老四还是那套原话,连问了这么多家,他以为还是没人接,所以说话都比较公式化了。
“50两”船家伸出五个指头晃了晃回道,
“行,50两就50两,但是我们只付一成定金,余款要到地头才结清。你放心,我们只要合作愉快,以后会常合作的。”路途这么远,50两真的不贵,赵老四爽快地答应了。
一成定金是行规,水上运输风险很大,船家要与客商同担风险,所以船资也很丰厚。50两银子可以买5亩上田,哪个行当有这么高的利润?
“客官,要去哪里运贝壳?”谈好价钱,赵老四三人上了船,船家就问他道。
“你地头熟,依你,我们只要有贝壳捡的地方就行。”赵老四快人快语,心情很高兴,事情很顺利,因此他语气很轻松。
“那客官要人帮忙装船吗?不瞒客官,我家是疍民,我们是在水上讨生活的,我们的亲友都是在海边聚居,去那里装船,你只要舍得出银子,一下午就装好了。”船家坦诚地道出了他的想法。
“也行,只要不贵,我们没问题。”赵老四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
可能是杨文礼真的福星高照,这趟运贝壳之旅异常的顺利,除了水上的厘卡,没有任何风波。
贝壳是裸装的,连帆布都没盖,贝壳是没人要的破烂货,船上除了一个老太婆,连女人都没一个,因此各路江湖好汉连正眼都懒得看,太没油水了。
……
“就这里?客官,你没搞错吧?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到了矛山脚下,赵老四要店家停船卸货,船家很怀疑地问道。
“呵呵!船家你放心,错不了,这里是矛山,我们就在山那头,在这里卸货最近,瞧!已经有人下来了。”赵老四乐了,他指着山顶正在滑索的人向船家解释道。
第一个滑索下来的人正是杨文礼,他是顺便向一众少年家丁们传授滑索的技巧要领。
矛山临江一面是悬崖峭壁,高达百多米,如果上面不放吊索,可以说是猴子都攀不上,因此,扬文礼很放心地让船家直抵这里。
“少爷”“少爷”“礼少爷”两位少年家丁和赵老四看到杨文礼飞奔过来,都先后向他问候。赵老四是长工,不是下人,生疏有别,因此称呼也不一样。
“好!赵四叔,仁天、仁地,你们辛苦了!”杨文礼心情激动,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满满的感激。这一趟运贝壳之旅,对他来说太重要了,现在人货平安归来,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随后杨文礼又亲切地与船东握手道谢道:“船东,劳你们费心了,本来我应该请你们到我家去招待一番,考虑到你们可能上不了悬崖,就只好省略了,不过我会用钱补上。”
本来杨仁天杨仁地高大彪悍的身材,船家就直犯怵,幸亏他们年幼,都是初出茅庐的雏,所以他们才敢接这趟业务。现在船东看到杨文礼也是同样高大彪悍,但他虽年青,却上位者的气势明显,又成熟老道,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东家客气了,我们却之不恭了。”船家心虚,于是他尽量少说,所谓言多心失,说不定一句无心的话就得罪了人。
“礼少爷,我们只交了五两定金,余下的钱还请你补上。”这时边上的赵老四提醒杨文礼道。
给了钱再卸货,这是行规,因此赵老四顾不得尊卑有别,大胆地说了一句。
“好!没问题,定金当是酬劳,我还是交足五十两纹银,请你验收。”杨文礼豪爽地答应了,并且当场掏出一锭五十两的足银大元宝递给船东。
明朝虽然已有交子,但是农村土财主不认那张薄于蝉翼的纸,都是雪花银,铜钱存在地窖里,杨家也不例外。
不一会儿,几个少年都依次攀下悬崖,来到了小船面前。杨文礼当即吩咐道:“赶快卸货,赵四叔你年纪大一些,又一路舟船劳顿,就休息一下,让他们几个年轻人去干。”
“是”……现场立刻应声一片,几个少年家丁,包括刚刚坐船返回的仁天、仁地都忙活起来。
当今世上,恐怕也只有杨文礼才把这些烂贝壳才当成宝,到了这个时候,船家才真正将心放落下来。说真的,他一直怀疑这是个骗局。
杨文礼拾起一块贝壳检查起来,海里的贝壳真不一样,厚实得多,个头又大,他很满意,不住地连连点头,他对接下来的实验信心更足了。
说是小船,其实并不小,是五十料的小海船,到长江里面,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中型货船了。因此,十个少年家丁一起努力,也足足卸了大半天,将贝壳运到了悬崖底下。
贝壳到了这里就放心了,这些破烂货反正不值钱,不怕被人偷,要用的时候,再来取一点,非常方便。
“船东,隔上两个月,你再运一船来,我就不派人跟船了,你看怎么样?”船家临走时,杨文礼试着问了一句。
“可以、可以”船东连连点头答应了,运贝壳最没风险,杨文礼又出手大方,船东当然愿意再合作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