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太平是七品协律郎,在京城之中属于不入流的小官,自周邦彦走后向来为人低调,低调得连供职大晟府的都很少去,潜心修习武功,连道君皇帝也早已经将他忘在脑后。
可能延福宫酒宴上,鲍太平那一首《精忠报国》,并没有真正的打动道君皇帝,又或者道君皇帝沉迷于酒色之中,早忘记慷慨激昂的歌词,更忘记了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宏图装置。
当时,蔡京试图打压正当红的周邦彦,因鲍太平署名的《太平歌词》唱本中,收录一首“卖”给周邦彦的《雁丘词》,蔡京和梁师成窜通一次,试图做周邦彦剽窃的文章,打压正当红的周邦彦,鲍太平处在争宠的夹缝中,因而侥幸做了官。
按照官场的习俗,被举荐之人要给举荐人送上厚礼,再不济也要拜在门下,作为一党,然而鲍太平心存叛逆,还有一条亡命江湖的畅快路可走,无论是蔡京还是梁师成,鲍太平从来都没有拜访过,毕竟是斗争中夹缝中的产物,恐怕连梁师成和蔡京也忘记了,自己还曾经提携过一个叫鲍太平的人。
大金国已经兴起于华夏的西北,大辽国疲于应付,损兵失地江河日下,自然少不请南宋这个兄弟之邦帮忙,不停的派使节向大宋请赠岁币,以供应抗金的军资,而其中的因由,必然避而不谈。
大宋作为大辽的盟约兄弟之邦,在大辽不断派出使节的情况下,根本不知道金国兴起的存在,而礼节上的回访是礼仪之邦大宋必然做的,童贯便是这次出使辽国的大使。
大宋不想多给辽国一分的岁币,而出访的使团必然要彰显出大宋繁华富庶天朝上国的模样,故而使团的规模庞大,包含着各色的大宋绝色工匠和人才,更像是后世进行的国事访问。
不知道哪个上官忽然想起鲍太平这个名字,便将鲍太平列入出访使团之内,要在刺骨的寒风中远赴北国,一路上不知道要吃多少辛苦。
鲍太平骨子里是想去北国看看的,可是汴梁城又很多事情要料理,他得逐一处置,马虎不得。
林娘子被高衙内惦记着,有鲍太平在汴梁,高衙内不敢怎样,鲍太平一旦离开汴梁,高衙内无所顾忌必然苦苦相逼,鲍太平只能先寄下高衙内欠下的一顿好打,在老家德胜坊为林娘子王氏及往教头寻个宅子,躲出汴梁城。
殿帅府太尉高俅曾经欠鲍太平五百两银子,按照鲍太平的理解,其中的一半是高俅打周邦彦的医药费,另一半是他去殿帅府教禁军唱《精忠报国》应得的酬劳,因为时间太忙,一时无暇索要,这笔钱可以出使回来再要。
另有一笔钱也是高俅欠下的巨款,那是鲍太平帮高俅教育儿子应得的教学费用,可惜鲍太平习武和很忙,暂时没有腾出时间帮高俅管教高衙内,这笔费用也只能等管教完了再收学费。
鲍太平想送教师周桐回乡,顺便看看师傅收的关门弟子岳鹏举的模样,可是他无法分身,这件事情有武松代劳,鲍太平也算是放心,前提是,武松不能醉酒。
此时,鲍太平已经在汴梁城又七家连锁火锅店,并且还有代为经营打理的鲍家正店,他刚刚因为杨志的事情恼了开封府尹,开封府尹正苦心积虑的寻他店面的麻烦,让鲍太平头疼不已。
鲍太平真想让自己养的江湖好汉干掉开封府尹,那样一了百了,省去很多麻烦,然而杀人毕竟是不对的,索性关了马行街上的独资的炭火铜锅店,让手下的伙计蒙放个小长假,顺便带张三、李四来一次北国雪地游。
至于汴梁城内的其他六家店面,都是鲍太平与地方豪强合资开办的,鲍太平按照月份抽取百分之五十的红利,开封府尹跟地方豪强没有梁子,也断然不敢把跟鲍太平的麻烦,迁怒与那些不好惹的人。
寒风凛冽,瑞雪纷飞,出使辽国的队伍浩浩荡荡,鲍太平穿着一身白裘,与来往送行的人群一一作别。
“嘻嘻!”
“哈哈!”
崔佳教坊姑娘挤作一处,如同群花迎傲雪,引无数路人侧目。
“小教师,北地姑娘火辣,可不要轻易招惹啊!”
“莫要把不肯给姐姐的第一次,给了契丹姑娘呦。”
“若早让姐姐教你,你这一去,奴家还放心哩。”
……
鲍太平被崔家教坊的歌姬撩拨的面红耳赤,却只是咬着嘴唇不肯搭理她们,倒是躲在马车上的张三李四,忍不住的与姑娘们调笑。
李师师蜷缩在粉色的披风下,依旧亭亭玉立,垂泪道:“周美成走了,此番太平郎也走,奴家这心里着实难过。”
鲍太平将手中的马缰绳交给身后的杨二郎,上前两步,捧着李师师冰凉的玉手,抹掉其腮边的泪滴,安慰道:“小弟此去,长则两月,多则三月必然回还,姐姐莫要哭了,哭了便不漂亮了!”
李师师被这滑稽如同哄孩子的言辞所动,“噗嗤”一声,破涕而笑,娇媚的如同带雨的梨花。
刚才还是嘻嘻哈哈的崔家歌姬,醋性大发,少不了冷言冷语奚落一下李师师,遁地的哭声,在莺莺燕燕中嚎啕而起,那哭声,比潘金莲哭武大郎的眼泪还假。
“小教师,奴家也哭了,奴家求安慰!”
“小教师,奴家腮边的这滴泪,也是为你而留,你怎不替奴家擦去?”
……
哎!鲍太平不胜其烦,那些莺莺燕燕,给李师师有的比吗?李师师可是救过鲍太平性命,纯洁的姐弟关系。(目前是,鲍太平刚十五。)
“三郎,慢走啊!”
鲍太平刚转身,准备跨上闪电赛龙雀,奔马而去,听得这一声老态龙钟的呼唤,心碎了一地。
“娘!”
鲍太平带着哭腔,强忍着泪水不让留下。
鲍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含泪激动的碎碎念:
“我儿此去,好远好远!”
“我儿此去,何时回还?”
“娘老了!还能再见到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