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殷娇房中出来,我忙问喜媚:“莘姒郡主是谁啊?”
喜媚扭头看看我,“莘姒郡主是西伯夫人太姒长公主的侄孙女。这不是西伯被大王拘于羑里已近七年了吗。月前西岐公子姬发遣大夫太颠、闳夭前来商邑朝贡。太姒长公主特修书一封呈于大王。自云年事已高,望赴黄泉之前能够再见西伯一面,并称愿将侄孙女莘姒郡主献于大王,以随侍左右。”
我回想一下前世记忆,好像书上是说有“献有莘氏女”这么一回事。
“不过,”喜媚接着说道,“莘姒郡主尚未受到大王册封。所以小姐只能称她为郡主,不能称她为夫人。”
“我知道了。”
“还有,太姒长公主本为先王义妹。故按辈分,莘姒郡主当称大王叔父。若郡主称小姐为姐姐,哪吒小姐也不必推辞。”
“哦!”我应道,“莘姒郡主多大啊?”
喜媚想了想,“大概十六吧!”
这么小!
王后宫中,妲己夫人依旧是一身素雅的白衣。她接过礼盒刚欲交给身边宫女,马上又停下。“哪吒,你准备给莘姒郡主的礼物了吗?”
我急忙说:“有的。石矶院长专门给我准备了备用的礼物。”一边检出备用的礼盒。
她拿过去掂量了一下,把给她的那份递给我,“把这份送给莘姒郡主。”
我不禁有些发呆。妲己这是何意?
“大王现在一定和莘姒郡主在摘星楼中。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我与喜媚跟着妲己出了中宫,向摘星楼走去。走到楼前,妲己照例绕开当初隗姜夫人坠楼的位置。我们自然也跟着绕开。
楼梯狭窄阴森,给我的感觉有些不适。但妲己和喜媚都表现如常,我也就不再多想。
我们沿楼梯一直上到最顶端的第七层。我们走进一处宽阔的厅堂,只见纣王正和一个看起来比我体格还要小的女孩在桌旁下棋。纣王依旧是一身白袍。莘姒郡主则是一身五彩的短衣短裙。
“参见大王!”
“平身!”纣王看到我,哈哈大笑。“这不是朕的乖外甥女哪吒么!从东瀛游学归来啦?”
随后我和莘姒郡主相互致意。我呈上敬献纣王和莘姒郡主的礼物。
纣王打开盒子看了一下,夸赞了一句,随后交给宫人。而莘姒郡主只是把礼盒摆在桌上,并没有打开。
“郡主,”妲己说道,“为什么不打开看看呢?”
莘姒看看纣王。纣王说道:“打开看看吧!”
莘姒怯生生打开盒子,“呀!”了一声。拿出里面的一串珍珠项链。
这串项链倒真是我从扶桑带回,从和海龙族商行里淘来的。
“这个珍珠看起来好特别哦!”喜媚在旁说道。
“大王,郡主,”我解释道,“此珠是和海龙族在海底万丈深处采得,又经过数百道工序加工而成的。”
我知道全世界海底最深处也没有万丈。不过古人多对大数没有概念。怎么说他们也不会在意。
“那可真是珍品哪!”纣王说道。
“那就请大王亲自为莘姒郡主戴上吧!”妲己说道。
“好!还是王后想得周到。”纣王说着,亲自为莘姒戴上项链。看莘姒欢喜的样子,完全像个从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不过这样一个不更世的孩子,用得着妲己费尽心机地去讨好么?
“哪吒,”纣王说道,“你还没见识过朕的摘星楼吧!”说完起身带着我们走到露台边上。
从这里望下去,不仅鹿台宫苑,整座朝歌城都尽收眼底。
我看到后花园中那个不大的酒池,基本处于见底的状态。旁边桂树上挂的肉也都稀稀拉拉。
“舅王,”我问,“酒池中怎么没有酒啊?”
纣王拍拍我的肩膀,“哪吒,朕还记得,上次你来这里的时候,你还嫌这里的酒池肉林太小。现在朕已经在沙丘行宫里面建了个大的。三日之后,朕将在那里大宴群臣。到时你也要来哦!”
“臣女一定去!”有这种事,我当然要去。
“哪吒,”纣王一挥手,“你看,朝歌城是不是比两年前更加秀丽,道路是不是更加宽阔了?”
这话倒是不假。“是啊,舅王。这都是舅王治理有方。”
“知道么?哪吒,朝歌城外,现有百万东夷奴隶。可以说千里之内,已无荒地。现在府库充足,粮食多得吃都吃不完。”
纣王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可是朕做的事,却总有人反对!”
“梅晋啊?”我轻声试探着问。
“不仅是他!”纣王怒道,“而且他不仅反对我兴建酒池肉林,反对我建鹿台宫苑,还反对我出兵东夷,反对我平息九侯之乱,反对我囚禁姬昌……”
这时,他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懵逼的莘姒(显然小姑娘被他的话吓着了),马上又加了一句。“今年他偏偏又反对我释放西伯。反正我决定的事情,每一件他都要反对。”
纣王一口气说完,仍然余怒未息,肚皮一起一伏。“大王息怒。”妲己急忙过去抚摸他的胸脯,帮他顺气。
“舅王,”我在旁说道,“梅晋早就成了肉馅。您何必跟一个死人生气呢?”
“说的也是。”纣王平静下来。
我接着问:“那梅琳姐姐,您打算什么时候处决啊?”
纣王紧盯着我,目光霎时变得阴冷,“谁说我要杀她?”吓得我一哆嗦。
我赶紧抢白,“那前两日,我听说梅琳身在大狱,外人不得相见。想梅琳父母双亡,无人挂念。本人又受过伤,身体孱弱。若长期关押狱中,早晚必死。舅王不如尽快给其了断。只是……”
“只是什么?”
“梅晋有罪当诛。然梅琳姐姐与哪吒母亲同为先王武乙之后。愿能够在姐姐被诛戮之前见上她一面,以尽姐妹之谊。”
纣王看着我,“哪吒,求情求得很有技巧啊!又是什么有罪当诛,又是什么先王之后,姐妹之谊。看来只有朕六亲不认了。”
我早已浑身冷汗,两腿发抖,不由自主跪了下来。“臣女不敢!”
“起来吧!”纣王说道,“反正朝中已有多位元老为她求情。不给你面子,也得给他们面子。改日我下令把她放了就是!”
“多谢舅王!”
他伸手拉起我,“那只是小事一桩。三天之后的沙丘宴会,你可一定要来哦!”
我随妲己、喜媚一起离开摘星楼。清风吹进薄薄的纱衣,满是汗湿的肚皮和大腿顿时一阵凉意。
唉!想我堂堂哪吒小姐,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人物,刚才至于吓成这个熊样么?
妲己和喜媚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狼狈之相。只听妲己说道:“周人称太姒长公主为伣天之妹。但观莘姒郡主,完全看不出有这种气质么!”
喜媚笑着说:“这位郡主又非有莘氏嫡女,乡野村姑而已,能有什么见识?再说,周人边关野人,哪里见过多少天朝上国之人。长公主也是仗着是先帝义妹,才得到周人的尊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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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伣天之妹,一般认为,《诗经-大明》中的“大邦有子,伣天之妹”当指文王正妻太姒。
当然也有非主流的观点认为伣天之妹并非太姒。太姒以有莘氏一小部落之女,怎能称得上是“大邦有子”?此“伣天之妹”当为帝乙之妹。
对此本人的分析是:首先,除《易经》外,正史之中,并无帝乙嫁妹与姬昌的记载。而从《易经-归妹》原文中,也看不到任何与此相关的确证。
其次,即使帝乙嫁妹一事确实存在,“伣天之妹”也不可能是她。试问一个连正史中都被抹杀的人物,怎么可能出现在官方的颂歌之中?这是不符合华夏历史和政治逻辑的。
再次,有莘氏虽在商末已经没落,但无疑具有高贵的血统,因为商汤的正妻也是有莘氏之女。而且太姒既然是伟大的文王之妻、武王之母,在颂歌中故意抬高她的身价,称其为“大邦有子”亦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