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石矶把洪欣和窦婉叫来,宣布了她的决定。
我注意到石矶手中正在摆弄几张女孩画像,不由偷眼张望。
“老师,”我问,“那是您要招的新学员么?”
石矶笑笑,“这几人本是东夷诸侯国的公主。原本推荐为女子分院的本期学员,应该和你们一起念书的。但战事一起,她们中的多数都已经成了大商的敌人。现在生死不知。”说着,她把画像交到我们手里。
我一下子被其中一幅画像吸引住。画像的笔法清淡素雅,显得女孩的面容越发的清纯。下面写着一行字:“方夷玉罗公主”。
“这就是玉罗公主?”
“你认识?”石矶疑惑地望着我。
“啊,不认识。”我说,“只是听我的女奴说过,是有名的美人儿。”
石矶轻声叹息,“可惜啊!方夷眼看要灭国,玉罗公主如果活着,也免不了要成为奴隶了。”
“老师,”我问,“如果玉罗公主成为您的奴隶,您会怎么对她啊?”
石矶笑了,“即便她身为奴隶,我照样会收她为学员。如果她表现优秀,我还会聘她为教员。”
她随后说道:“好了,先不说这个了。恶来将军明日将带兵启程。先参加东黎演兵,然后经大野泽前往游魂关。途中将经过方夷等交战之地。随时可能发生战斗。你们尽量紧跟恶来将军左右,注意自己的安全。”
离开石矶的房间,洪欣提议走前去看望一下梅琳。我们三人坐上一辆马车。路上,我问洪欣:“欣姐姐,龙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还好吧!”她说,“骨头都已经接上了,正在将养。现在南方战事吃紧。她准备伤愈之后,即刻返回三山关,助我哥抗敌。哪吒,你那天说的话,我没有机会转告她。”
我笑笑,“恐怕龙姐姐是不会原谅我的。”
梅伯的府第在靠近城南门的地方。门楣高大宽阔但里面颇显冷清。完全没有与之相称的奢华感觉。
梅琳躺在后堂之中,双腿缠着纱布,身边有两名女奴服侍。待遇要比可怜的洛燕好得多。
她看来气色不错,自言已可以撑着拐杖勉强行走。听着我们谈论碧游之行,表现得十分向往。
“不用着急,梅姐姐。”窦婉说,“院长说了,你的腿伤好了,就送你去碧游宫。”
回到学院。当晚,我离开自己的房间,跑到小倩那里。入睡之前,她一直在默默流泪。我没有哭,虽然这一切并不由我决定,但我内心仍然感到无限歉疚。
第二天一早,身材像一座小山一样的恶来将军带着车队出现在学院门口。玉磬夫人也随同前来,代表妲己王后相送。
一时间平日冷清的学院门前变得十分热闹。石矶院长、全体老师和全部两期学员都聚集在门口。我与小倩依依惜别,然后与洪欣、窦婉登上恶来专门为我们准备的战车。
车队跨过淇水,穿过朝歌城。来到驻扎在城东的兵营。我们没有下车,而是等在营门外。
不一会儿,只见营门大开。恶来领着三百辆战车、五千步兵从中鱼贯而出。一时间烟尘滚滚,人喊马嘶。我们紧紧跟在恶来的战车后面,生怕湮没在乱哄哄的军阵之中。
眼看着朝歌在身后越来越远。我的心开始有些怅然。这个世界中心的都市,我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连续几个时辰,我们都在不断的行军之中。对于从未参加过长途行军的我,实在有些吃不消,在战车上昏昏欲睡。
身边的洪欣和窦婉显然经历过这种训练,在一旁始终精神得很。何况身后还有数千步兵。可不能让她们看我的笑话。于是强打着精神支撑。
从朝歌一路向东是一条十分宽阔的道路。据说这条大道是为征讨东夷而专门修建的。路上偶尔碰到对面过来的行人商客和军队,都自然而然闪到道路一旁,让我们优先通过。丝毫也没有影响我们的行军速度。
但中午过后,随着押解大量俘虏的部队出现,我们的行军速度不得不减慢下来。
对面部队的长官远远看到我们到来,都赶紧吆喝着手下士兵将成队的俘虏赶向路边,动作稍慢即遭鞭打或拳脚相加。
恶来挥手示意收缩队形继续前行。对面的长官纷纷向恶来行礼。恶来在车上还礼,并不搭话。从他们面前一闪而过。
这些俘虏大多衣衫褴褛,面有菜色,走路步履蹒跚。他们的双手被一根长绳捆在一起,又连成一串。身上裸露的皮肤布满鞭痕。
开始时,他们倒没有引起我的多少心理波动。虽然无论在封神世界还是前世记忆中,这种情景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但毕竟电影、图片我还是看过不少。几千年后的战争恐怕也不见得比现在更文明。
但随着看到的俘虏越来越多,状况越来越凄惨,我的心理再也无法平静。当一队女俘虏最终出现时,我的心理防线彻地崩溃了。
刚刚出现在远处时,我看到的是一群身披铠甲的士兵身后一片奇异的肉色。走近的时候,我发觉她们身上最多也只是包裹下身的半截裙子。有些仅是遮羞布而已。更多的则干脆光着身子。
这些女俘虏不论老幼。都和男俘虏一样被捆住双手,用一根长绳拴住。裸露的皮肤上,一道道鲜红的鞭痕更为明显。
我看到一个不足十岁的女孩和一个约三十岁的女人拴在一起,显然是一对母女。两人均一丝-不挂,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小女孩那稚嫩的手腕已经被绳子磨出了斑斑血迹。
我不由得想起怜儿,还有萍儿和翠儿。许多年前,她们是不是也是走过这样的道路。
然而此时此刻,我却无法为她们做任何事情。千军万马正在行军,我甚至不能停下来给她们一件衣服。
我听见前面的恶来发出低声的叹息。身旁的洪欣咬着嘴唇,转身朝向另一边,不再观看。窦婉则干脆闭上了眼睛。
日已西斜,押解俘虏的队伍很久没有出现。我们的行军速度也逐渐恢复正常。但我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又走了一段,前面再次出现一队士兵。但他们显然遇到了麻烦。因为他们的俘虏不是站着,而是躺在路上。
看到我们到来,他们急忙把躺在路上的俘虏一个个抬到路边。
这些俘虏没有被捆住,但多数已奄奄一息。其中以老弱妇孺居多。有些恐怕已经死亡。
恶来没有回应他们,指挥队伍默默通过。
又继续走了一段,走在前面的恶来猛一挥手。整个队伍在纷纷攘攘中骤然停下。
这一次并没有押送俘虏的士兵,只有倒毙在道路中央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