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阿弗尔,法国大西洋海岸边的一座城市。
这里是位于拉芒什海峡东岸的一个地方,就在不久前,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个沿海小城的存在,不过从最近两年开始,这里不但热闹起来,而且因为有大财主肯在这个位于一处如同钩子般向内弯曲的海湾里砸下重金,这里正渐渐成为法国西海岸一带最有潜力的海港城市。
和著名的卡昂城一样,勒阿弗尔因为与海对面的英国隔海相望,所以在古代是法国人抵御英国入侵的重要海岸要塞之一,在这里可以看到沿着海岸线建立起来一长串烽火台,在百年战争的时候,法国人曾经点燃这些烽火台上的篝火警告英国人的入侵,如今虽然这些烽火台大部分已经逐渐荒废,但是依旧有些保留了下来。
两个穿着松松垮垮半身甲的士兵从烽火台里打着哈欠走出来,他们都没有戴头盔,武器更是干脆就放在屋子里面没有拿出来,毕竟和英国人的战争已经过去了太久,自从年前把英国人从加莱赶出法国之后,法兰西的土地就再也没有遭遇过来自对岸的威胁。
所以这一天对这些驻守烽火台的士兵来说,和以往一样没什么区别。
又伸了个懒腰,一个法国士兵这才揉着有些发涨的额头习惯的向远处海上望去。
接着他就忽然一愣。
一条很大的船正从前面一片突入海中的海角后面缓缓悠悠的露出头来,已经半落的风帆和被海风吹得鼓胀的前三角帆把这条船衬托得异常的庞大,随着那条船从海角后面逐渐显出全身,可以看得很清楚的船舷上下两层的舷窗盖板是完全敞开的,接着那个士兵就惊恐的看到,一门门火炮正被从那些大开的舷窗里依序推出,漆黑的炮口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敌人~”
那个士兵惊恐的发出喊声,他的话音刚落,伴着从海上传来的一阵闷雷般的轰鸣,随即一片呼啸声就向着烽火台蜂拥而来!
“砰砰砰”
巨大的连续爆炸声瞬间在海岸上响起,一道道被炸起的烟柱伴随着四溅的泥土腾空而起,那个士兵甚至感觉到了一枚炮弹从头顶掠过时那令他头皮刺痛的炙热,随即他只觉得脚下的地面不住摇晃,甚至有种这块颇为陡峭斜坡随时都可能被炸得四分五裂,滑下海岸的错觉。
法国人吓得大喊,在四周不停炸起一片弹坑或是被可怕的铁球犁出一道道深沟的巨大危险中,他不顾一切的转身就跑,完全顾不上已经看不到影子的同伴。
这个士兵不停的向高处跑,直到终于跑不动了才一头倒在地上,而这时候,那阵可怕的炮击也终于停下来。
法国人的呆呆爬起来向下看去,他看到了瞬间就被炸得满目疮痍的海岸,还有前面那座看上去并有被击中烽火台,另外就是不远处和他一样正连滚带爬的跑过来的同伴。
炸了半天,什么都没炸到?
士兵愣愣的看着那条还在微微飘出硝烟的海船,一时间脑子有点转不开完。
而那条船似乎也没打算继续开炮,他们开始缓慢的转向,向着深海区游弋而去。
看着它那高高翘起的尾部船楼上飘扬的旗帜,那个法国士兵才突然如梦初醒的发出一声尖叫“英国人!英国人打来了!快去报告!”
勒阿弗尔城里,一个商人正笑眯眯的数着自己钱袋里的金币,最近年勒阿弗尔城真是好景气,听说这完全是因为葡萄牙人发现了通往东方的新航线,很多来自东方运送胡椒的船只会在葡萄牙的港口稍事停留,然后就会有几条船沿岸北上,他们会在勒阿弗尔卸货,渐渐的勒阿弗尔成为了法国最大的胡椒集散地。
这很快就让勒阿弗尔城变得富裕起来了,城里的人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日子正一天比一天好过,那些傲慢巴黎商人如今也开始客气的在街上和当地人攀谈,只希望能找到些门路多收购些胡椒。
这让勒阿弗尔很骄傲,他们觉得只要和葡萄牙人处好关系,那么勒阿弗尔就可以一直兴旺下去,所以勒阿弗尔也可以说是最强烈的呼吁出兵干预伊比利亚半岛的地区了。
商人颠颠钱袋,正准备塞进口袋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对面冲来,不等他抬头看清楚,一个身影已经从他身边擦身而过,飞快的速度带得这个人一个趔趄,手里的钱袋掉在地上,里面的拉迪亚金币立刻翻滚着掉了满地。
商人大叫着立刻蹲下身去手忙脚乱的捡起那些金币,同时嘴里不停的破口大骂,当他和一个想要偷偷捡起个金币溜走的家伙手里争夺最后一个拉迪亚时,远处突然响起的钟声让他们不由停下来,同时向远处的勒阿弗尔市政厅方向望去。
很快,英国人袭击了勒阿弗尔附近海岸烽火台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瞬间,勒阿弗尔沸腾了起来。
百年战争虽然已经过去半个世纪,但是那整整年的动乱却成为了法国人始终无法抹去的痛苦和阴影,现在英国人居然趁着法国国王远征异国的时候悍然炮击法国海岸,这立刻在勒阿弗尔引起了强烈的反应。
而让勒阿弗尔人更担心的,是英国人接下来会不会大举入侵,毕竟勒阿弗尔和英国的朴茨茅斯港只隔着一条并不很宽大的海峡,如果英国人真的打算入侵法国,大概不等来自其他地方的援军抵达,勒阿弗尔城就已经陷落了。
这些猜测引起了全城人的恐慌,勒阿弗尔市政官一边派人立刻向巴黎报告,一边命令加强城市的防御,必要的时候封锁港口,随时准备应对英国人的入侵。
一时间勒阿弗尔城里一片紧张气氛。
就在这个让全城人都忐忑不安的时候,另一个意外让勒阿弗尔彻底陷入了惊慌。
就在炮击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一个人匆匆进了勒阿弗尔城,这个人自称是那位在勒阿弗尔港投下巨资的大商人格罗根宁的代理人,在出具了由格罗格宁本人亲自签署的授权书和有着他家族徽章的戒指后,这个人宣布格罗格宁将会撤回全部在勒阿弗尔港的投资,同时他特意提出在支付应得的那些红利时,要把拉迪亚金币全部兑换成弗洛林。
这个消息让勒阿弗尔市政厅的官员们大感意外,在说尽好话同时狠狠的贿赂了一下那个代理人后,这些官员才从这人口里听到个让他们吃惊的内幕。
据说在意大利,法王路易十二已经和教皇结成了同盟,而他们要面对的则是由总共个国家和城邦组成的反法联盟,而教皇的举动显然已经触怒了以罗马忒西亚和那不勒斯为主的自由贸易联盟,在那不勒斯摄政女王的召下,贸易联盟已经公开宣布将会彻底封锁与梵蒂冈和法国之间的任何贸易往来,这其中甚至连一向与那不勒斯因为历史原因并不和和睦的西西里都已经同意签署这份称欧洲历史上最大的贸易封锁令。
“我的雇主是贸易联盟里的主要成员,相信我吧,立刻把你们手里的拉迪亚都换成弗洛林吧,要知道很快从尼德兰到威尼斯,大家都会拒绝与法国人还有梵蒂冈做生意,另外因为拉迪亚是由教廷发行了,可你们认为一个被封锁的教廷,他们还有多少实力能保证拉迪亚的价值,更何况听说为了给他的儿子建立军队,亚历山大六世可是动用了教廷的金库,现在又有英国人搀和进来了,看来这局势是真不妙啊。”
喝得醉醺醺的商人对陪着他的勒阿弗尔官员唠唠叨叨的说完,就又和面前的一块熏鱼较量起来,完全没有注意身边的官员脸上那难看的神情。
这个人的话很快就传到了市政厅,那些之前在那个格罗根宁投资勒阿弗尔港的时候觉得是个机会而跟着入股的官员们开始不安起来,他们知道如果不是的确如此,那个格罗格宁是不可能宁可损失一大笔钱也要收回本利的,更何况以拉迪亚如今的地位,他却特意让人完全兑换成弗洛林,这一切只能说明一件事,发行拉迪亚金币的教廷,这次可能真的遇到了大麻烦!
这些官员们不由紧张起来,他们开始吩咐人把手里的拉迪亚金币兑换成弗洛林,而一旦官员们开始这么干,风声就立刻无法阻止的泄露了出去。
先是商人们,接着是富裕的家庭,到了后来连根本一年也赚不到几个拉迪亚金币的小贩也跟着忙活了起来。
勒阿弗尔城的弗洛林一下子变得紧俏了,当人们发现市面上的弗洛林越来越少时,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终于发生!
拉迪亚金币开始贬值!
即便是有着同等成色和分量,但是为了能尽快脱手,有人开始以的方式希望尽快把拉迪亚换成弗洛林,而这个口子一开,一场抑制不住的风暴就如同从地狱里释放出来的恶魔,从勒阿弗尔城向着法国其他地方迅速蔓延起来!
月的下旬,已经逐渐开始炎热起来的天气伴着从地中海上吹来的季风显得有些湿闷,在阿尔诺河北岸,一群法国士兵正脱了衣服在河里洗澡。
在攻下佩夏之后,路易十二没有继续进军,而是不得不停止了前进。
威尼斯和费拉拉的军队如今正从东北方向向法军进逼,而根据最新的情报奥地利人已经再次从奥地利出兵,他们的方向很明显就是米兰。
这让路易十二忽然有了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担心如果继续深入有可能会被人切断退路,如果那样除非他能在奥地利人赶到之前消灭所有敌人,否则现在最好的选择是不要离热那亚太远,毕竟如今热那亚还控制在他的手里。
这时候对路易十二来说,凯撒的重要就体现出来了。
如果凯撒能和他对进,然后在罗马涅中心会合,那么以他们双方的兵力还有各自控制的地区,就足以能和任何敌人对抗,甚至也许还能趁机和凯撒一起逼迫始终躲避的罗马忒西亚军队接受决战,从而一劳永逸的彻底击败这个滑溜的敌人。
路易十二到了现在已经知道那个贡布雷并不在罗马忒西亚,这让他多少放心了些,虽然贡布雷手下的确有些有本事的将领,但是路易十二相信一个没有共同指挥的联军其实还是比较好对付的。
至于说箬莎亲自带领的那不勒斯军队,路易十二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毕竟如今防守比萨的那不勒斯军队已经因为之前的错误不得不躲在城里无法展开行动,而箬莎本人手里据说只有大约000人不到,路易十二相信已经出现休整之后显得似乎信心百倍的凯撒是能对付的。
所以他决定暂时让军队停留在阿尔诺河北岸,同时再次写信给凯撒,告诉他“该是再次向所有人证明你的勇气的时候了。”
凯撒对路易十二这封信的回答,是他决定接受路易十二的建议,首先决定击败那不勒斯军队,然后立刻北上,与路易十二在罗马涅腹地会师。
将近大半个月的重新休整让凯撒又一次看到了希望,虽然那不勒斯军队出人意料的通过海路及时运来粮食补给的举动让他感到意外,可看着如今不但已经恢复了之前数量,而且军队的表现也较之之前大为不同的教皇军,凯撒觉得该是重新和那不勒斯人见真章的时候了。
月日,教皇军开始向罗马城外移动。
让凯撒有些意外的是,那不勒斯人放弃了在罗卡迪帕斯山的营地,而是在更靠近海岸的地区建立起了他们的营地,凯撒知道这应该是为了更便于从海上获得补给,这倒是让凯撒颇为羡慕那不勒斯人强大的海上运输。
对于教皇军的行动,箬莎一直在密切注视,事实上教皇军的一举一动她都是一清二楚的,甚至有些时候凯撒自己还不知道军队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情报就已经送到了箬莎的手里。
所以当教皇军在距罗马法里之外的马尔诺镇建起他们的野战营地时,箬莎只稍稍琢磨就明白了凯撒的意图。
“凯撒这次学聪明了,”箬莎稍稍有点意外,她看着面前的将领们,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他似乎是想要一点点的把我们逼到海边去。”
“陛下,我们离海岸太近了,这可能会让我们没了活动的机会,”一个将军担忧的说“也许我们现在应该立刻向南撤退,至少不要把背后对着海岸。”
“然后呢,凯撒会一直这么逼迫着我们向后退,接着他就有可能在逼退我们之后迅速北上,要知道现在罗马涅的局势并不乐观,路易随时可能会进攻佛罗伦萨,如果那样罗马忒西亚军队来不及等到援军到达就必须出兵和法国人决战。”
“但是陛下,现在法国人也可以这么做,所以即便我们赶去也可能来不及了。”
另一个军官有些忧虑的说,他不明白为什么一涉及到罗马忒西亚公爵,原本睿智的女王就会如此固执,哪怕是让自己陷入险地也在所不惜,虽说女王兄妹感情好是公认的,可在关系到国家命运的时候,这种因为感情用事而冲动的表现就很让人担忧了。
“不,路易不会这个时候进攻的,”箬莎用不用质疑的口吻说“在没有凯撒从南方会合的情况下,路易十二不会冒险轻易深入罗马涅,因为如果那样一旦不能迅速攻下佛罗伦萨,他就有陷进罗马忒西亚公国这个泥潭的危险,除非是凯撒为他从南方打通了一条道路,那样即便他的攻势受挫,也可以继续向南,甚至可以再次占领罗马。”
“可陛下这毕竟只是您的推测,万一法国人提前发起进攻……”
“不会的,路易一定会等凯撒为他从南方打通道路,”箬莎的声音提高,她看了眼那些将领,忽然向他们微微一笑“因为这是我哥哥说的。”
听到女王的话,佛罗伦萨军官们不禁相顾愕然。
月日,清晨,天气很好,从海上吹来的风闻上去有点稍稍的腥咸味道,进入阵地的那不勒斯军队有点不稳的做着战前的准备。
第一掷弹兵连这一次被安排到了阵地的中央,这里有片葡萄园,一道不高的石头矮墙沿着起伏的地势由西北向着东南延伸出去。
矮墙右侧结束的地方,是由一支大约00人的塔兰托剑盾兵的防守的,这些部队由霍森伯爵的儿子埃利奥托亲自指挥,而左侧,则是由科森察长矛卫队据守,
现在的葡萄园还是一片青色,几个随手摘下硬邦邦的葡萄珠塞进嘴里的掷弹兵立刻被那酸涩的味道刺激得露出了咧起了嘴。
“那个凯撒还不死心啊,”一个士兵吐掉嘴里的葡萄,又仔细检查了下镶在火枪上的燧石,在确定的确卡紧了之后他对旁边的同伴说“打赌这次他肯定跑不掉了,怎么样?”
“我倒是想和你赌,不过我自己也这么想,”同伴挑了挑头盔,然后向不远处站在墙头上向远处张望的一个军官大声问“看到什么了吗,队长?”
军官没有回答,而是一直仔细盯着远处,过了一会他忽然抓起挂在胸前的哨子,用足力气吹出了刺耳的尖利声响,接着他跳下墙大声喊着“来了,教皇军来了!”
月日,凯撒重新组织起来的大约00人左右的教皇军再次向那不勒斯军队发起了进攻。
也是在同一天,关于拉迪亚金币正在被疯狂挤兑消息,也终于传到了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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