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道路没法修整,鬼子还无法施展其快速机动的威力。
为了弥补持续运输补给能力的不足,并使扫荡能维持较长的时间,扫荡前的鬼子还是作了比较充分的准备,征招民伕车辆,使部队能尽量多地携带带弹药和物资。
所以,这次扫荡持续的时间较长,虽然没有抓住八路军的主力,却使根据地遭到了很大的破坏。
当然,对于鬼子来说。扫荡扑空这是常有的事情。
又抓民伕,又征大车,这么折腾,傻子才看不出你们要有军事行动。
没有抓住八路军的主力,这对河野雄来说并不意外,但要紧追不放,却又受限于物资和道路运输的状况。
扫荡收兵了,河野雄不是很甘心,可觉得将八路军逼出了根据地,也算达到了部分军事目的。
接下来,他准备稍事休整后,趁八路军主力不在,抽出部分军队对地方武装进行清剿作战,以期彻底巩固占领地区。
地方武装,不过是八路军的附庸,几杆破枪,大刀长矛,哪里是皇军的对手?只要少量的皇军督阵,皇协军的部队差不多也能够胜任这个任务吧?
河野雄这样想着,骑在马上的心情还是不错的。他当然不会想到,被他瞧不起的地方武装,竟敢捋虎须,对回撤的鬼子大队展开袭击。
“阁下,请您注意安全。”副官贴近了长官,劝说道:“虽然敌人已经被打得四散奔逃,但不得不防……”
河野雄猛地抬手打断了副官的劝谏,冷然问道:“山本君,武士的荣耀是不是至高无上的?”
“当然,每一个武士都应该珍惜荣誉。”副官对这个问题想都没想便干脆地回答道,随即明白了长官的意思,有些抱歉地低下了头,说道:“阁下,对不起,卑职错了。”
原始的信仰与崇拜往往积淀成为一个民族的深层文化心理,并成为其文化生长和价值选择的制约力量。
日本人所崇尚的武士道精神的精髓是“忠义勇武”。简单的说,包括忠诚至上、重名轻死、武勇为本。
而重名誉轻死亡,则表示如果在面临名誉与生命的两难抉择时,武士会毅然选择名誉。
所以,别说是没有危险,就是真的矢石当头,武士也绝不会退缩,绝不应该害怕,这是对武士名誉的极大污辱。
临危向前。置生死于度外,不惜牺牲生命保全名誉,这才是武士本色,也是河野雄反驳幕僚的原因所在。
在他看来,贪生怕死,畏畏缩缩地躲在保护圈内,都是不可饶恕的对武士名誉的玷污和侵犯。
驱使于矢石之间。出身于生死之门。禀持着这种武士道的信念,河野雄正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而不自知,反倒因为自己坚定的信念而沾沾自喜。
“嗨,嗨。过来一个大官儿,骑马的。”余保根趴在崖顶,拿着望远镜看得挺来劲,嘴里叫着。
“让我看看。”沈宸伸手拿过望远镜,仔细瞭望。毕竟离得还远,他的眼力虽好,也需要确认一下。
在日本军队中,大队长多为中佐、少佐军衔,这个鬼子大队长是少佐军衔,一杠三星。
而在日本步兵中,通常情况下,中队长以下的军官是徒步行军的,中队长以上的大队长、联队长等才是乘马的。
沈宸准确地分辨出鬼子军衔,也判断出这个鬼子军官是条大鱼。余保根说得不错,从衣服到表情,再到周围鬼子的神态,基本上可以判定这一点。
“队长,就打他吧!”余保根在旁撺掇道:“别错过了,便宜了鬼子官。”
沈宸点了点头,拉着绳子,下了藏身洞,就好象躲进了一个小碉堡。从外面,用枪是威胁不到他的。
如果是迫击炮,因为是抛射线的角度,直接落进洞子的概率也非常小。
所以,只要鬼子不绕路爬上来,沈宸觉得在这里可以一直与鬼子干下去。
慢慢伸出枪口,沈宸眯起眼睛,观察着参照物,那棵树枝上的布条,计算着风速风偏,调整着枪枝。
余保根见沈宸要动手了,赶忙趴在雪里,用望远镜看着鬼子的队列。
近了,越来越近了。沈宸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瞄准了距离几百米外的河野雄。
身后突然枪声大作,河野雄心中不由得一惊,勒住了座马,扭身回头张望。
目标的胸口露出来了,就是现在。
沈宸轻轻扣动了板机,苦苦等候多时的子弹迫不及待地飞出枪口,带着蓄积的能量和仇恨射穿了鬼子大队长的胳膊,钻进了河野雄的身体。
三八式步枪射程远,弹丸初速高,质量好,命中精度高,但命中之后往往易于贯通,创口光滑,一打两个眼,对周边组织破坏不大,杀伤力显得不足。
可在贯通后,弹丸速度降低,二次击中后弹丸会形成翻滚、变形,造成的创伤则会更为严重。
这也是鬼子在近战拼刺时,要求退出子弹的主要原因。子弹的穿透力强,很容易误伤目标后面的自己人。而被贯通伤的对手未必当场失去战斗力,仍然能够反击!
隔山打牛?!嗯,如果用这句话来形容被三八枪子弹穿透射伤的两个人,似乎也很贴切。
被贯通的可能并不会马上失去战斗力,还能够反抗;第二个被击中的则可能遭受重伤,倒地不起。
河野雄因为是扭着身子,便意外地赶上了这样的结果。
子弹穿出胳膊,钻进他的胸口,翻滚着搅碎了无数的肺泡。他惨叫一声跌下马来,混和着气体的血沫子从口鼻涌了出来。
“打中了,打中了。”余保根乐得象个孩子似的连声说道:“俺咋说的,俺咋说的,准是个大官儿,错不了,错不了!”
边说,他还巴望着有人回应。可惜,旁边没人,他想找个人好好讲讲只能等着以后了。
突如其来的一枪,长官翻身落马,身负重伤,旁边的鬼子围拢过去一阵忙乱。
刚才劝谏的鬼子副官查看伤势,立刻就知道河野雄已经没救了,很快就会死去。他只觉得浑身发热,愤怒的嗥叫一声后,拔出指挥刀对着响枪的方向一指。
依据枪声只能判断出敌人的大概方向,却无法确定敌人的准确位置。但愤怒的鬼子架起了几挺机枪,开始不断地盲目扫射。
沈宸不为所动,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蚊子那么简单。他推弹上膛,再次瞄准。
一种奇异的、近乎梦境的感觉,占据了沈宸的心灵。他的身心和思想,仿佛已经倾注于弹膛里即将击发的子弹。
如果有人看到现在的沈宸,如果懂行,就会觉得他现在的状态犹如一口古井,幽深、孤傲,又象一尊雕塑,冷酷、旁若无人。
轻轻扣动板机,枪身轻快地后退了一下,子弹以765米/秒的速度飞出,在敌人听到枪声前,鬼子军官的一个眼珠突然爆裂,脸上多出了个血洞,这个鬼子晃了晃,向后倒去。
河野雄的警卫队长都要疯了,他扑到跟前,看见副官睁着死鱼般的眼睛躺在地上,已经死掉。
子弹从鼻梁处射入,由于角度的关系,略有些斜,打爆了他的一只眼睛,穿脑而过,脑浆和鲜血从后脑开出的大洞里汩汩流出。
“八嘎,八嘎牙鲁。”警卫队长的怒火从脚底冲到头顶,眼睛瞪得要迸出眼眶,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回过头望着,四野茫茫,寒风瑟瑟,他只能用指挥刀在大概的方向上扫了半圈,怒吼道:“分散搜索,抓住凶手……”
“啪勾!”枪声再,沈宸已经完全适应了风速风偏,瞄得准,打得快,专射挎着指挥刀的日本鬼子。
警卫队长瞪着泛红的眼睛,举着指挥刀,但嚎叫声戛然而止,胸口汩汩冒着血,象根木头似的栽倒在地。
“啪勾!枪声不紧不慢,很有节奏,但对鬼子来说,却不是什么悦耳的声音,而是死神的呼唤。
接连倒下了五个鬼子,从少佐到曹长,然后是较长时间的停歇。沈宸在更换弹夹,余保根在兴奋地乱叫。
终于发现了敌人所在的位置,子弹象泼雨似的射向陡崖,石屑横飞,横生石缝的两棵顽强小树也被打得枝断根折。
一边猛烈射击,一边派人寻路上去,鬼子大队竟然因为一个狙击手而停止了前进。
接过指挥权的是一个中队长,他躲在路旁的大石后,嚎叫着,怒吼着。
卑鄙无耻,怯懦狡猾,恶毒阴险……这家伙几乎要把自己所能想到的词汇都用上,也无法形容对手的可恶。
更令他火冒三丈的是,对手似乎毫发无损,又开枪射击了。
这回,射击的间隔时间长了些,沈宸需要找到暴露的,以及隐蔽不太到位的鬼子下手。
又打光了一个弹夹,沈宸不再逗留恋战,招呼余保根把他拉了上去。两个人猫着腰,开始撤离。
其实,从开第一枪到现在,总共也不过十分钟。沈宸也知道鬼子想找到路,绕着爬上来,没有半个小时是做不到的。
但沈宸还是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迫击炮要是到了,他的安全比较有保证,余保根呢,还不被炸成碎片啊!
而且,沈宸对曹小宝带领的小队还有些不放心,想着早点去支援。
沈宸和余保根没跑出多远,就听到身后“轰、轰、轰”的连续爆炸声。那是鬼子调来的迫击炮,猛烈地轰击着山崖。
两人脚步不停,继续快速撤退。鬼子的火力可能延伸,长官的被杀,使他们的怒火升腾,不管打不打得到,总要发泄一番。
而就在两人离伏击地点越来越近的时候,一连串的爆炸声响了起来,伏击战开始了。
军官的督促,报仇的欲望,使鬼子疏于侦察,只迫切地想登上山崖,将凶手抓住,用最残酷的手段处死。
所以,并不算险要的伏击地,却意外地成了鬼子的葬身之所。
“轰,轰,轰……”连续的爆炸此起彼伏,在烟尘和火光中,鬼子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这真是特别阴毒的一招儿,由四十米外的一个隐蔽点手动引发,十几颗大小地雷组成的连环雷阵,上面还盖上了不少碎石。
队员们长久压抑的愤怒化作了复仇的弹片、碎石和火光,毫不留情地收割着侵略者的狗命。
硝烟、灰土、雪尘慢慢散去,现场是极为血腥的一幕。
受伤的鬼子在地上哀嚎惨叫,十几具残缺不全的鬼子尸体倒在遍地碎石当中。
有些鬼子尸体成了马蜂窝、麻布袋,残肢断臂抛得到处都是,鲜血和脑浆混合着在地上流淌。
鬼子的气势为之一挫,虽然勇气并没有全在这一次猛烈的爆炸后烟消云散,但阳光似乎也变得灰暗阴森起来。
“敌人,敌人在那里!”一个满脸流血的鬼子伤兵嘶声喊叫着,伸手指着。
没错,负责拉弦引爆的队员正在玩命儿的奔跑,人影在树木、雪包之间闪现,沿着曲折小路奔向山顶。
“杀鸡给给。”一个鬼子军官指挥刀一指,发出狼嚎般的声音。
枪声阵阵,鬼子重整旗鼓,踏着血迹、残肢、碎石、积雪向上追去。
“开火!”曹小宝发出了命令,和队员们开枪射击,掩护着队员脱离危险。
一方占着有利地形,居高临下;一方战斗素质高,凶狠悍勇;敌我双方就此展开了交火。
沈宸和余保根很快赶到,立刻投入了战斗。虽然只是两个人,却与曹小宝等人形成了夹击之势。
枪声混杂,沈宸又是后来加入,占据的阵位和曹小宝等人还有段距离,狙击倒起到了出人意料的作用。
鬼子军官还在抡着指挥刀鬼哭狼嚎,一颗子弹悄然而至,打碎了他的脑袋。
嗯,还是爆头比较爽,跟用铁棍砸碎西瓜似的过瘾。看着鬼子军官的脑袋变成了烂西瓜,沈宸不禁露出了阴冷的笑意。
“啪勾!”在枪声密集的战场上,不紧不慢的射击一点也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