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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返回,口供

    有在上海的使用经验,如果稍微加点练习,沈宸觉得在百米之内用盒子炮,抵肩射击的话,也能八九不离十。

    其实,象沈宸这样想的并不是他一个。

    抗战后期便有不少武工队员携带两支“盒子炮”,一支带木制枪套,用于远距离精确射击,另一支将准星磨平,插在腰带上,便于快速拔枪射击。

    而驳壳枪装上枪套,或折叠式枪托后,不仅仅是变身为冲锋枪,最大功能则是提高射击精度,至少可以将散布面缩小一半,同时还增加了射程。

    但对于沈宸来说,最犀利的还是步枪狙击;大腿上的手枪,不过是防身之用,体积小却不影响行动。

    可要背上盒子炮,摸爬滚打,快速移动,就成了奢望。当然,沈宸可以先背着,打仗时放在旁边,需要时再用。

    可这也够折腾,够麻烦的。

    沈宸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暂且不带在身上。

    他不要了,二虎子和余保根却当成了宝贝,你背一会儿,摆弄几下;我背一会儿,稀罕把玩。

    “喂,喂!”沈宸握着自己的手枪,方便看押俘虏,对这两人的不务正业直翻眼睛,“专心一点好不好。该带路的带路,该押人的押人,可别疏忽大意。”

    余保根和二虎子立刻正经起来,吆喝斥打着俘虏,怎么会也象是装的。

    沈宸也只是提醒,这几个俘虏他一个人看管就没事儿。

    要是哪个俘虏欺负他是个女的,想钻空子逃跑,那可是瞎了眼。他比外表看起来强壮的二虎子和余保根可更狠辣,想跑就只能是被一枪撂倒。

    好在俘虏们都老老实实,大概也是被吓破了胆,或者是人少,反正一路上都平安无事。

    直到了半夜,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张庄。

    几个俘虏被押进庄,在祠堂的院子里停下脚步。立刻象散了架似的歪倒在地。不停不歇地走了几个小时,身上还背着扛着东西,可却不敢喊累。

    赵铁和老周,以及被吵醒的几个队员,都跑出来看热闹。

    好家伙!十几杆枪,长的短的都有,还有弹药、棉衣、翻毛皮鞋……甚至还抓了三个活的。

    “又打了胜仗啊!”老周笑得畅快,说道:“这动静肯定闹得不小,都累坏了吧,赶紧去休息。侦察任务嘛,以后再说。”

    老周判断得也挺正确,侦察变成了战斗,又比预定的时间提前回来,估计是没完成任务。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相比于战斗的收获,似乎沈宸他们的功劳更大。

    二虎子心直口快,被老周这么一说,觉得真是没完成任务,赶忙保证道:“明天,俺们明天再去,一定完成侦察任务。”

    沈宸瞅了瞅这家伙,智商真是不高啊!

    赵铁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急。要完成任务也得先休息好,养足精神嘛。大,这个晓宸哪,你去魏春儿家睡吧。明天,你们几个不用早起,不用参加上午的训练。”

    沈宸抿嘴一笑,说道:“谁说我们没完成侦察任务?”

    二虎子愣住了,瞅了瞅也有些发蒙的林保根,迟疑着说道:“咱们半路上就遇到敌人,连祖旺的边儿都没靠近……”

    沈宸伸手指了指关押俘虏的草棚,说道:“祖旺是什么情况,问他们不就得了。”

    老周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你这丫头,鬼心眼倒多。好,这种侦察方式确实不错。”

    抓“舌头”嘛,有什么新奇?

    沈宸耸了耸肩膀,捂嘴打了个呵欠,说道:“我回去睡觉了,你们先审着。要是没审出来,明天我来收拾他们。老虎凳、辣椒水、皮鞭、烙铁,我看哪个混账王八蛋敢不说实话?”

    赵铁听得直皱眉,这丫头就没跟胡子师傅学什么好,这是女孩子该说的话?象个土匪似的。

    “去吧,去吧,好好休息。”赵铁觉得现在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摆着手催沈宸快走。

    沈宸挥了下手,算是回应,自顾自地走了。

    来到魏春儿家的时候,沈宸在院门前犹豫了。这都后半夜了,敲门叫人是不是有点影响别人休息啊?

    犹豫着,迟疑着,沈宸试着推了下院门。没想到,破旧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竟没有从里面上闩。

    沈宸轻手轻脚地进了院子,来到房门前,伸手又试着推了推。这回没推动,两个姑娘在里面睡,总要有所防范的。

    想了一下,沈宸转到窗户旁,轻轻敲着两下。

    屋里很快就有了响动,常春玲的声音,不是很大地问道:“谁呀?”

    “是我,晓宸。”沈宸低声应道。

    “啊,等会儿啊,马上就来。”常春玲说着,赶忙摸黑下炕,把房门打开。

    沈宸带着一身寒气进屋,反手把房门关上,低声说道:“不好意思,打搅你们睡觉了。快回被窝吧,别凉着了。”

    火光一闪,魏春儿竟也起来了,点着了油灯。

    常春玲披着棉袄,也没缩回被窝,帮着把沈宸身上的背包、枪枝都取下来,拉着他往炕上坐。

    “快把外衣脱了,这是炕头儿,你进被窝暖和暖和。”魏春儿笑着招呼道:“可冻坏了吧?”

    沈宸呵呵一笑,也不客气,把衣裤鞋袜一脱,钻进被窝,缩成一团。

    “瞧这脚冻得,冰凉。”常春玲摸了下沈宸的脚丫,又使劲搓了几下,才把被子好好地盖上。

    “没事儿,老走道了,脚是没事儿的。”沈宸笑道:“都钻被窝里,挤着睡才暖和呢!”

    常春玲和魏春儿笑着一边一个,挨着沈宸躺下,两个暖暖的身子贴着,让沈宸惬意地舒展开身体,长出了一口气。

    “侦察任务完成了?”常春玲随口问道。

    沈宸嗯了一声,说道:“算是完成了吧!路上正好遇到了敌人,打死了几个,抓了三个俘虏,从他们嘴里,应该能知道据点的情况。”

    “哇,好厉害呀!”常春玲精神一振,问道:“又缴了枪没,应该能发给我一枝吧?”

    “明天往队长要,应该给你配枪的吧?”沈宸也不确定,说道:“睡觉吧,枪又飞不了。”

    常春玲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我明天早早起来,趁着枪没分配出去,先抢一枝。”

    沈宸嗯嗯地答应着,说道:“明早别叫我,队长放了假,上午不用训练,我要睡到中午吃饭。”

    魏春儿起身吹灭了油灯,说道:“你就好好睡吧,保证炕是热的,也没人打搅你。”

    沈宸翻了个身,不管是谁,搂住一个,耳边传来轻笑声,他也笑了两声。屋内安静下来,疲惫困倦袭来,他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睡得时间不长,窗户被轻轻敲响,竟然是赵铁。

    沈宸醒了也不愿动,听了几句,竟然是来叫常春玲去给俘虏包扎救治的,他就更懒得管。

    常春玲悉悉索索地穿好衣服,下炕走了。魏春儿下地把门闩好,才轻手轻脚地上炕睡觉。

    ……………

    祠堂内的一个房间亮着灯火,常春玲赶到之后,看了下俘虏的伤势,便端来热水,开始医治包扎。

    伤势并不算重,三八大盖的子弹穿肩而过,既没留在体内,也没打坏内脏。只不过俘虏连流血带劳累,显得虚弱不堪。

    老周把记录纸推给赵铁,示意他看口供,再看看有没有其他需要了解的情报。

    赵铁很快看完,轻轻点了点头,对着俘虏说道:“你讲的这些挺详细,但是真是假还需要甄别比照。如果你敢欺骗我们……”

    “不敢,万万不敢。”俘虏呲牙咧嘴,一脸苦相地保证,“那位女,女大王凶得紧。一路上又打又骂,走得慢一点都要挨几脚狠踹。要是不说实话,她,她说要用刺刀捅死我们的。”

    赵铁脸色复杂起来,轻抚着额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老周干咳了一声,说道:“我们不是什么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土匪山贼,是八路军的游击队。我们对俘虏是有政策的,你要真心悔改,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你不想留下来,我们会发路费让你回家。但是,你绝不能再当汉奸,给鬼子充当帮凶。”

    “是,是!”俘虏连连点头。

    常春玲包扎完毕,开口问道:“就你一个伤员嘛?”

    俘虏吭哧着说道:“俺是轻伤,能背能走,就被押回来了。伤重的——”

    常春玲挑了下眉毛,脱口问道:“伤重的呢?都被打死了?”

    “没,没。”俘虏连忙摆手,说道:“伤重的就扔在那儿了。他们走动不了,带着也是累赘。”

    常春玲眨了眨眼睛,把目光投向赵铁和老周。

    赵铁和老周打发了二虎子和余保根去休息,具体的战斗经过还不是很清楚。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虽有不妥,但把受伤的俘虏留在战场,或者就地遣散俘虏,也算不得什么。

    别说是游击队了,正规部队为了转移方便,也是经常这么做的。

    “你把今天的战斗和被俘的经过仔细讲一遍。”赵铁现在没有了困意,准备多了解下情况,有什么问题,明天也可以找沈宸他们对照。

    老周看俘虏的样子很是虚弱疲惫,便让一名游击队员去灶房端碗热粥,让这家伙喝下去补充下体力。

    常春玲也好奇,见没人赶她走,便坐在角落里的板凳上,认真地听着。

    “俺们跟着皇军,不,是鬼子,去附近的村庄抢粮。”俘虏没敢说抓妇女的事情,只说是抢粮,“先到了陈村,有一些老百姓受不得野外的冻饿,回村来住……”

    “抢了一头牛、一头驴,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俺们就往回走。来的时候没事儿,谁也没想到会有人埋伏,还厉害得邪乎。几个鬼子走在前头,上了桥……”

    “……那枪打得真准,几个鬼子在桥上跑不开,一会儿就被全干掉了。俺们只知道人在坟地里,可有时只看见个小影子,有时啥也看不到,更别说用枪去打了……”

    “俺们连死带伤,退出去老远,也不敢再冒头。听到爆炸,才发现桥被炸断了,对面的人好象也跑了……”

    俘虏停了下来,狼吞虎咽地把粥喝进肚里。

    赵铁叼上了烟袋锅,看俘虏吃完,开口问道:“这么说,是我们的人伏击你们,而不是你们发现了他们,才爆发的战斗?”

    俘虏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点着头说道:“是啊,俺们好好地走着,谁也不知道有人埋伏。要不,哪能大摇大摆地上桥?”

    赵铁缓缓喷出烟雾,沉声道:“那你继续说,桥断了以后的事情。”

    俘虏肚里有了热粥,精神似乎好了点,接着说道:“俺们想回据点去,就得绕路走。而且,虽然死伤不少,可俺们发现对面的人好象并不多,只是枪法厉害……”

    常春玲听着这场战斗的经过,象听传奇故事一样。一会儿瞪大眼睛,一会儿张圆嘴巴,表情丰富。

    区区三个人啊,以寡敌众,竟把这股敌人打得屁滚尿流,真是解恨,真是痛快。

    “……那枪一响,俺们就知道坏了。一枪一个,还看不见人家躲在哪?俺们就四下乱躲,后面的命好,也不够意思,转身逃跑了……”

    “俺们躲进路旁的洼地里,觉得暂时应该没事儿了。可没想到,后面的树林里也有埋伏,手榴弹跟下雨似的飞过来,爆炸都分不个儿来,耳朵嗡嗡响,啥也听不见……”

    “俺们被打蒙了,也快被吓死了,听着‘缴枪不杀、投降免死’,就更不敢再打下去了。俺们就举枪投降,当了俘虏……”

    战斗故事算是讲完了,后面的就不重要了。

    俘虏舔了下嘴唇,眼巴巴地望着赵铁和老周。

    赵铁和老周对视一眼,都轻轻颌首,让人把这个俘虏押了下去。

    如果按照俘虏所说,沈宸他们是可以避开敌人,而不是非得冒险战斗。尽管战斗是胜利了,收获是很大的,但完成任务才应该是主要的。

    如果不是抓住了俘虏,问出了口供,那侦察任务就算是半途而废。如果侦察之后是一场大行动,那就会误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