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沈宸现在想往上爬,办法还是有不少的。至少,他要是显露出流利的英语,就肯定会受到英籍巡官的关注。
但前后的反差太大,很可能遭到怀疑。就象刚才尹志洪的奇怪,那还只是翻阅下中文报纸而已。
还有三天,这份名为《上海星期》的报纸就要出版了啊!
沈宸知道尹志洪和谢月兰的编辑方针不会改,也就肯定会引起某些人的震怒,危险也就难以避免了。
出了报馆,沈宸走进杂货铺,买了包烟,又从后门走到了另一条街上。这证实了他的判断,也让他下了决定。
在外面转了一圈,沈宸回到报馆,走进办公室,对谢月兰说道:“你们的报纸登广告吧?价钱是多少?”
谢月兰看了沈宸一眼,回答道:“那要看多少字,多大版面。你想登什么广告?”
“房屋招租。”沈宸说完,又补充道:“一个朋友到外地去了,要我帮着把房子租出去。”
“那就用不了多少钱。”谢月兰点了点头,说道:“你把地址、房屋大小、联系时间和方式,还有其他的一些信息告诉我,我来算一下需要多少钱。”
沈宸点了点头,把招租信息说了一遍。
谢月兰一一记下,算好价钱,抬头说道:“正好这期还有多余版面,你着急吗?”
沈宸想了想,说道:“那就这期吧,钱,我明天给你。”
谢月兰点头答应,又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沈宸又回到角落的椅子上,或坐或走,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尹志洪和谢月兰关门上锁,沈宸也算下了班。
天上阴沉沉的,倒比平时更黑。几点小雨落在沈宸头上,他唯恐雨下大了,便叫了辆黄包车,拉开车篷,坐着车直奔家里。
在路上,沈宸又让车停了一下,在路边小摊随便买了点吃食当作晚饭,才回到家中。
雨下得又大了些,沈宸已到了门口,却发现有人在这里等着。
周侨撑着伞,和黄秀兰一起站在门旁,一边等着,还一边低声说着话。看到一个巡捕在门前下车,要去开锁进门时,两人不由得互视一眼,有些犹豫迟疑。
沈宸转头看了看这一男一女,竟然发现还认识其中的一个。但吊诡的是,周侨可不认识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沈宸和楚娇在某一时间竟是一个人。
“二位,有事吗?”沈宸半推开门,客气地问道。
周侨再次与黄秀兰交换了目光,可并没有得出什么相同的意见,他只看到了迟疑和担心。
既然来了,便先看看房子,回去后再商量不迟。
周侨作了决定,对着沈宸礼貌性地笑了笑,说道:“我们是看到了招租广告,想来看看房子的。”
沈宸点了点头,没想到自己随手贴的,竟这么快便有人来看房。他推开大门,作了个手势,说道:“那就进来吧,正好还能躲躲雨。”
周侨不易觉察地用胳膊碰了下黄秀兰,两人迈步进了宅子。
…………
夜雨潇潇,袭人的风把细雨打在人脸上好象许多冰凉的小虫子在慢慢蠕动。
上海区第三行动大队队长马名宇少校背过身去,用湿淋淋的风衣挡住风雨,双手围住火柴点燃一支香烟,借机观察了下身后情况。
没有发现异常后,马名宇走出里弄,向对面几十米处的那座在风雨的夜里变得若隐若现、恍恍惚惚的房子走去。
淞沪会战打响后,戴老板原打算在上海或南京举办大规模的特工训练班,但没有预料到上海和南京这么快便沦于敌手。
这样一来,在上海的潜伏工作便显得很仓促。
很多特工原来是公开活动的,身份已经暴露,需要撤离或更换身份;一些新人则需要熟悉情况,接受训练;联络站、联络点也需要重新选址;诸多繁杂工作使得留下潜伏的特工也暂时无法采取行动。
而且,由于抗战前,蓝衣社(后改为军统)对日本的谍报工作缺乏足够准备。等到七七事变之后,才手忙脚乱地布置对日工作,匆忙建立虹口、闸北、吴淞、江湾等潜伏组。
而淞沪开战后,虹口组建立还不到一个月,便全部被日本人赶了出来,差点连电台都损失了。
马名宇也是临时抽调、潜伏在上海的特工头目之一。因为他并不是上海特工组织的成员,虽然要熟悉上海的情况,但却少了暴露的危险。同时转入上海地下工作的还有别动队三支队的部分人员。
回到住处,马名宇关好房门,拉上窗帘,仰面倒在床上,奔波一天的疲累涌了上来,可脑子里还在想着事情。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一张单人床,一个写字台和两把靠背椅,家具摆设简单得无法藏人。
但这只是外表,天花板上有一个半米见方的活动板,拉开便能蹿进天窗,爬上楼顶。
行动队?马名宇想到手下,不由得苦笑起来。一些爱国青年和帮派分子,熟练的老手太少,想行动谈何容易?
但现在又不同往日,想要训练不仅要秘密,而且还有诸多的困难。
看来,只有从后方补充些特训班的成手,或者是耐下心来训练现在的手下,才能够具有行动的能力啦!
马名宇想到这里,叹了口气,翻身坐起,打开台灯,又站在桌子上把天花板上的活动板推开,取出一些文件资料,坐下来细细看站,不时提笔写着自己的规划。
格斗、射击、盯梢、反盯梢、下毒……
马名宇停下笔,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是在后方,自然可以按部就搬、光明正大地学习教授,现在这样的环境,困难不小啊!
而且,行动队中人员的性别太单一,还需要发展两三个女人。
按照马名宇的经验,别看女人力气小,但干谍报工作,有时比男人还顶用。特别是一些特殊的场合,更能发挥女人的特长。
女人!马名宇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身影,脸面儿也逐渐清晰,由笑语随意,到口鼻里向外涌着血,但嘴角上抿,眼神迷离,竟露出凄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