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喝了一口热茶,打量着眼前这座并不大的秘书部新建会客室。一色的黑色牛皮沙发,几张黄梨木桌案,井然有序地摆放其中,四周还有几个两人高的档案柜。比起之前常见的明朝传统会客厅,少了几许古雅质朴,多了几分大气庄重。
叶向高将门关好,又在旁边的绳子上一拧,百叶窗将大门和窗户遮住后,四道厚重的木板便缓缓降下,将整个会议室与外界彻底隔开。然后,叶向高又拉了下与外屋连接的铜铃。一阵细微的嗡嗡声传来,持续不断地新鲜空气便不知从哪儿输送到房内。
朱由校拨弄了一下蜡烛笑道:“朕曾经说过,要重视保密工作,但也没想到首辅能做的如此之好,这别说谈话,连耗子都进不来。估计以后这也是各部会客室的标准配置了吧。就是不知这排风扇在何处,怎么没看见?”
叶向高笑着指了指头上的几个网眼铜板道:“皇上最早于木工房安置的排风扇,制作上略显不够精细。因而王徵率领工匠对其进行了改良,采用了新式的套筒转轴,使用起来不仅声音很小,而且更换简单。整套设备采用畜力作为拉动,甚为方便。
王徵针对原有的输送空气方式,采用了新的进气管道输送空气,再用网眼铜板进行二次隔绝的办法,从而保证了屋内的安静和不被异物进入。听王徵说,他还准备研究,如何将冷暖空气输入房间的问题。”
朱由校哑然一笑,这不是简易版的中央空调吗?自己当初制作的那个简易排风扇,连三无伪劣产品都算不上,根本就是努力了三天后憋的一个响屁。恐怕精于机械的王徵,当时看见了这个排风扇后,自杀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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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向高轻抿了一口茶道:“皇上,您刚才问的刺虎帮,多来往于上下码头,欺侮良善吓骗钱财。里面多由游手好闲无所事事者组成,整日里依靠骗抢谋生。”
朱由校闻言轻轻皱着眉头暗道:这不就是有组织犯罪嘛…
叶向高从盒子里拿出裹好的烟卷递给了皇上,呵呵一笑道:“皇上好这口,老臣却不善此道,皇上您请随意。皇上,这刺虎帮多在京城一带活动,南京一带则有十三太保和三十六天罡为恶…
这帮家伙多以替衙门访查、充当打手、设局讹人钱财以及聚众赌博等,捞取钱财。可谓横行乡里无恶不作。不知皇上今日问起刺虎帮是何意?据老臣所知,刺虎帮并不与官府直接交恶。倒是应天府的打行,曾经直接与官府对抗,后来被剿灭了。”
朱由校冷笑了两声:“刺虎帮的手都伸到科学院门口了。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殴打流民,阻拦科学院施工,昨天竟然还想抢劫科学院运送物资的马车队。后来被侍卫抓住了两个,审问后他们才招认是刺虎帮的人。”
叶向高捏着胡须,明亮的眼珠子转了两圈道:“皇上,您的意思是,有人借刺虎帮之手,干扰科学院的建设?”
朱由校咂了口烟,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但到底是何人所为,目前不得而知。因为科学院的发展,威胁到了很多人的利益。光是科学院招揽了京城无数能工巧匠这件事,就已经得罪了不少人。”
朱由校狠狠吸一口烟,突出长长一串烟雾,坚定地说道:“不过,朕不在乎,也不打算知道这些牛鬼蛇神到底是谁。科学院从诞生之日起,就注定了不会一帆风顺。
开弓没有回头箭,等到时机成熟,朕会把这些牛鬼蛇神砸个稀巴烂。这是朕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不是这些跳梁小丑蹦来跳去的地方。但科学院还是太弱小,还需要我们给他做个排风扇,隔绝那些魑魅魍魉的东西。
首辅,朕需要一点时间来准备。明日你去朝堂上,用这件事,把水搅混。矛头直接对准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连刺虎帮这样的地痞流氓,都能窜起三丈高,看来这两个地方的人,最近过得太舒坦了,得给他们屁股下烧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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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宫针工局里待了几个月的客氏,一直郁闷的不行,她不明白皇上为何把自己打发来缝衣服。自己可是皇上的乳母,再怎么说也是和皇上极为亲近的人,更不用说皇上还曾经册封自己为奉圣夫人,如今每天做着女红这是何意?
针工局的人还不敢对自己怎样,但也不会放自己出去。每天也不催促着自己干活,只是好酒好饭端上来,便关门而去。客氏那怕想找人问个话,对方便如同看见恶鬼一般四散而逃。这样的日子,已经快要把客氏给逼疯了。
这天针工局的一个监工,神神秘秘地来到了她屋内,又伸头出去四处看了看后,便对着客氏说道:“奉圣夫人想必在这里也呆的厌烦了,小的有办法让夫人出去,不知夫人意下如何啊?”
客氏警惕地看了看这个身材滚圆的监工道:“既然是皇上让妾身来的,那么妾身离开的时候,也必然有皇上的圣旨才对。”
监工嘎嘎地笑了两声,:“奉圣夫人对皇上的忠心,自然天地可鉴,可皇上却不知道啊。您还不知道是谁撺掇的皇上,把您送进针工局的吧,是皇后娘娘。”
客氏闻言,眼睛微微闭了一下,一丝恼怒的神色从眼中划过,但她随后又掩着嘴大笑了两声:“你们是想要我去对付皇后吧?告诉你的主人,奉圣夫人虽然是一介女流,却也懂得宫中的许多规矩,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监工放声大笑了起来,两只小眼睛都淹没在了脸上的横肉里:“看来您还不知道,出主意的是魏忠贤,告诉皇上这件事的是皇后娘娘。魏忠贤因为贪污一案被降了官职,急于找到新的靠山,而皇后娘娘一直视你为眼中钉。奉圣夫人,您敢说不知道这些事?”
听监工这么一说,客氏心里已经认定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魏忠贤是个什么货色,她最清楚。皇后娘娘一直对自己不满,这早已不是秘密,就在自己来针工局的路上,皇后还命那个叫赵四娘的女官,狠狠抽打了自己一顿鞭子。自己要是留在这里迟早会被人弄死…
客氏摸了摸现在还隐隐作痛的伤处,咬着牙问道:“不知监工有何办法?”监工闻言笑着指了指客氏的腰间。客氏犹豫了片刻,一狠心,便把藏在腰间的那块玉牌递给了监工。在监工的帮助下悄悄溜出针工局后门后,客氏便将头脸遮住,坐了辆马车往通州而去。
针工局监工鬼鬼祟祟地来到一间酒楼包间内,里面有一个正在独自饮酒的中年书生。监工小心地关上门,恭敬的屈身将玉牌交给了书生。没等监工抬起头,一把剔骨尖刀就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监工像条蹦到岸上的鱼,在地上猛地挣扎了两下,便吐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中年人仿佛没有看到这些事情的发生,只是悠闲地看着墙壁上的字画自斟自饮,不时频频点头吟哦有声。一个壮汉从监工脑袋后面拔出尖刀,又在监工身上擦了两下道:“先生,处理好了。”中年人也不答话,看了看手里的玉牌,顺手揣进了衣兜里,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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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最为豪奢的花满楼内天字号包间外,数个眼神彪悍体型壮硕的巨汉,环抱双臂守在门口。让人一望便知,这包间内的人非富即贵。房内不时传来大声的吆喝和肆无忌惮的笑声。
一个脸颊清瘦光头铮亮的中年人,全身裹在名贵的波斯毛料外衣里,细长的脖子不时扭动,像一只从厚重的背壳里探出脑袋,正在四处打望的乌龟。
他将上万两银票塞进老鸨子伟岸的胸器里,只见老鸨子胸部一阵扭动,银票便消失不见,惹得他浪笑不已。
他又将厚重的大衣撩开,把一锭金子塞进裤裆里,没等他说话,就有一个身材瘦小的舞姬蛇一般钻进他怀里。舞姬将大衣一撩,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消失不见。随后便是这中年人发出触电般的哼哼声…桌上的另外三个人,顿时哄堂大笑。
一个胖成了圆球的家伙,双手在歌姬的身上不停乱动,惹得歌姬媚眼如丝。胖子将一颗猫眼大小的宝石拿在手里,顺着歌姬的裙子向上游走。不知触碰到了那里,歌姬浑身颤栗不已。随后歌姬爬在胖子耳边轻声说了什么,胖子随即发出了更加狂放的笑声…
另一个壮实的中年人,将两个能当他女儿的小歌姬,一起拖进了边上的暗门里。不多会儿,他便将两个瘫软无力的小歌姬扔了出来。他又一把扯住老鸨子往暗门里拖,就听老鸨子虽然一声惊呼,却很配合地脱光了衣服,顺便将另一个歌姬也拽了进去…
桌上戴着员外帽的中年人,对于桌上的美食更感兴趣,尤其对于炮烙鸭掌赞不绝口。一旁侍奉的歌姬带着甜糯的笑容介绍到:“这炮烙鸭掌本是四川名菜。取活鸭数只洗净,在铜板上…”
不等歌姬说完,这中年人便出言打断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某家喜欢一种饮酒的方式,不知你可曾学过?”
见歌姬摇头表示不知,中年人便将一壶酒轻轻拿起来说到:“简单,就是将美酒随意倒在我身上的任何地方,我来倒,你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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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大茶壶一边讨好的对着侍卫说,酒菜马上就会上齐,一边对着下人拳打脚踢,嘴里骂道:“尽吃白饭的东西,这点事都做不好。”
见侍卫点头表示赞许后,大茶壶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将下人拖到一边,悄声说道:“莫怪哥哥今日揍你。你可知今天来的这四位爷都是些什么人?那都是山西的大豪商,他们跺跺脚,整个山西都得掉一层灰。听说他们和京城大官也是称兄道弟。
你没见刚才小玉兰因为不肯陪他们喝酒,腿脚都被打成四截了?这会儿早他妈扔到城外喂野狗去了。机灵着点儿,要是再把酒端撒了,谁他妈都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