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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校很明白田尔耕用的什么招数,他诬告赵南星之事即将败露之时,立刻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企图转移视线。这种事在后世见得太多了,不过朱由校不准备拆穿田尔耕的小伎俩,反而很有兴趣听下去,因为他发现这个田尔耕身上似乎隐藏了很多秘密…
朱由校示意众臣安静后,便继续问道:“这个伪造黄金是怎么一回事,你细细说来。”
“皇上,江西有一学子名宋应星,其人擅长奇技淫巧,懂得颇多诡秘之术。其中就有制造黄铜之法。赵南星知道此法以后,便与宋应星于暗中勾结,妄图制造黄铜来冒充黄金,以骗取军资。臣得知此事后,便第一时间告诉了刑部尚书乔允升乔大人。”田尔耕说完,便看向了刑部尚书。
朱由校知道这个刑部尚书乔允升,以清廉正直、执法不挠、政绩卓著而闻名于世。算是无党派人士中的佼佼者,且颇有人望。无论那一派都对其能力和人品赞誉有加
已经七十岁的刑部尚书,这会儿咳嗽了两声道:“皇上,却有此事。老臣当日的奏折,亦很快得到回复。老臣就命大理寺少卿曹于汴全权负责此事。”
朱由校想了想道:“乔尚书是说朕八月八日批复的奏折吧,我记得上面说的是,江西人宋应星通匪吧。没有说什么伪造黄金骗取军资一事。”
乔允升答道:“陛下圣明。老臣之所以写宋应星通匪,是要将其押解进京后,细细审问。查出背后之人,因为骗取军资,绝非一人之力。如果老臣直接写明是伪造黄金骗取军资,而后通匪造反的罪名,老臣恐宋应星遭人灭口。”
赵南星这会儿气得已是直喘粗气。田尔耕诬陷他的事,本就是东林与阉党斗争的必然结果。这里的东林官员基本都被诬陷了一个遍。而阉党也被东林告了一个遍。这算不得大事,可如今这个伪造黄金,就是人品的问题了。这是崇尚清名的东林官员所无法忍受的。
赵南星上前一步,指着乔允升道:“乔尚书,你这话何意?你是说老夫除了人品卑劣外,还要杀人灭口?”
乔允升道:“赵尚书,老夫可没有此意。我只是秉承公心,是一就是一,是二就是二。绝无偏袒谁之说法。”
赵南星又上前一步道:“好你个秉承公心,老夫且问你。宋应星被关押至大理寺已有些时日了,为何还不审问?莫非你乔尚书也是受了什么暗示不成?”
乔允升一捋胡子道:“赵尚书慎言。宋应星暂时没有被审问,除了皇上让其戴罪立功外,老夫还在审查相关的资料,并且在梳理宋应星的关系网,以求做到秉公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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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南星七十有三,乔允升也是个七十岁的老头儿了。要是在后世,这都在公园遛鸟顺带揍孙子屁股了。可如今,两个白胡子老头在朝堂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脸红脖子粗。朱由校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说到:
“二位老尚书,先别发那么大火气。朕看这么着,反正今天三司都在,群臣也在,咱们来个朝堂三司会审,朕与诸位大臣旁听如何。对了,赵南星本身兼任着左都御史不能参加会审,那都察院那边就由右都御史孙祎参加。”
皇上发话了,大臣们自然应允,反正宫里管伙食和茶水,又有免费的审判好戏看,何乐不为?个别有门路的,还悄悄往太监手里塞了几两碎银子,让他们给负责盒饭的光禄寺打声招呼,给自己弄点小灶,他们可不想吃大锅饭。
朱由校坐在龙椅上,脑中回想起了这几天在太医院黄册库的日子。为了准备今天的朝会,他可是下了大工夫的。
他一遍又一遍的与傅山和朱由检,进行朝会步骤的排演。而傅山则根据太医院的病情记录,推导出大臣们的性格与喜好。朱由校再根据推导,不断的修正自己的说辞。今天第一个倒霉的就是骆思恭。因为骆思恭按照太医院的记录,就是性格急躁却又遇事优柔寡断。
朱由校根本不相信,田尔耕指控赵南星的罪名。赵南星本身为东林党魁之首,怎么可能与魏忠贤一派的田尔耕,做这种毫无好处的卖官之举。这不是等于打自己脸嘛。
朱由校十分确定,没有足够的利益,田尔耕这种老鲨鱼根本不会赤膊上阵。至于这个利益是什么,他现在不知道。他要做的就是把这潭水搅混,才能看清楚很多事。
而且朝中除了东林与阉党以外,齐楚浙三党一直引而不发,这可不像他们的作风。这三党在与东林争斗失败后,便在今年的京察之中,与阉党联手占了大便宜。而且他们一直窥视着吏部尚书这个宝座,想要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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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三司会审有点无趣,没有什么唇枪舌剑的辩论,也不会有什么仗义执言。宋应星被押上来后,三司问一句,他答一句,无非就是籍贯,作案动机,有无同伙,犯人自辩等等,问来问去都是那几个问题。
不少大人们已经把头扎进宽大的袍袖里,长长打了一个哈欠后,再百无聊赖地抬起头。朱由校实在忍不住了,他走下龙椅坐到刑部尚书身边,顺便把要起身行礼的老尚书按到在座位上道:“宋应星,你先等会儿。朕有个问题问田尔耕。”
“田尔耕,你说赵尚书与宋应星串谋制造伪黄金,准备骗取军资。朕有一事不明,这个骗取军资,究竟怎么个骗取法。你言之凿凿地将此事报告给刑部尚书,想必很清楚其中内情吧。不如说出个一二来,让三司评判一下。”朱由校说完,又拿起纸笔写写画画起来。
骆思恭因为四块地砖的事,刚刚被皇上阴了一把。这会儿一听这话,虽然表面上依然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但心里却乐开了花:田尔耕啊,田尔耕,你要是说不出一二,那就是欺君之罪;你要是说了出来,正好给别人口实,到时候可别怪老哥哥帮你一把……
“皇上,诸位臣工。在下虽拙于口舌,但今日也愿说道说道。”田尔耕袍袖一甩,冲着皇上和群臣辑了一礼道:“臣久在军伍,因而对骗取军资一事略知一二。臣虽不屑为之,但却独木难支。今日道出其中门道,难免得罪人,到时还请皇上和诸位为臣做主才是啊。”
骆思恭一听,就想把手里的茶杯扣在田尔耕脸上:你左都督府一天到晚宾客盈门,这些人都是去你府上蹭饭吃的?这还要脸不!!…
不过不少大臣倒是挺佩服田尔耕的:虽然这话说的不要脸,但左都督说话就是漂亮,比起骆思恭可有水平多了,骆思恭整个一傻帽…
田尔耕道:“骗取军资最常见的无非是空饷、瞒报两种。空饷就是吃定额,定额一千人,可实际只有三百人,多出来的七百人就是额缺,额缺自然落入了主管军官腰包里,这在卫所较为常见;
瞒报分为两种,其一欺上瞒下,套取多余军资,然后将军资私下售卖;其二嘛多报战损或者夸大战损,将军资用以发展自己的家丁,这两种在边军之中较为常见。”
田尔耕的侃侃而谈,让皇上和大臣们心里都是狐疑不已:这些事本也不是啥新鲜事,可大家谁都不说破,心知肚明而已,你如今这么敞开了说是什么意思?
而作为被告的赵南星,更是闻道了一丝不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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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尔耕扫了众人一眼,冲着皇上又辑了一礼道:“今天臣要说第三种,虽然不常见,但是危害最大,用心最为险恶,这就是内外勾结。以朝廷重器资敌,获得私利。”
话音落地,朝堂上立刻响起了一片“嗡嗡”声,骗取军资的前两种方式,可以说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可这第三种,无论是阉党还是东林,都是不能触碰的禁区。
士大夫虽然做事历来没有底线,但是有些规则是大家暗地里维护的,因为这个规则一旦打破,会造成士大夫阶层利益的重新划分,这是拥有当时利益的士大夫阶层,所不能容忍的。敢于打破这个规矩的人,必将遭到整个士大夫阶层的全面攻击。
见皇上咬着毛笔头还是不懂的样子。刑部尚书乔允升道:“陛下,这田尔耕军伍出身,有些话解释的不清楚。要不要老臣把这里面道理,再给您详细解释解释,您也好细细参详。”这乔允升到底人老成精,知道怎么说话才能维护皇上的面子。
朱由校急忙小声道:“那就有劳老尚书了。”
“田尔耕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获得了某一方的支持,因此才会将一些,大家都遵守的规则说了出来。这目的嘛,其一:就是告诉众人,我已经获得了支持,因此你们也不要找我麻烦;其二: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告诉赵南星,你做的事情,我已经查的清清楚楚。”
“额,也就是说,田尔耕已经掌握了切实证据。”
“陛下圣明,官场之中如果要彻底扳倒某一个人,除了必须掌握切实证据,还要获得一定的支持才行,不然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谢谢老尚书赐教,但朕有一事不明。老尚书为何要将此事告知与朕?您这怕也是触碰了官场的潜规则吧?”
“潜规则?嗯,陛下这三个字道尽了官场恩怨啊。陛下,老臣年逾古稀,供陛下驱使的时日不多了,老臣也真的累了,也想回家享受天伦之乐。而这些官场潜规则,陛下当心知肚明才行。以后于朝堂之上,方能做到明断二字。老臣肺腑之言,望陛下采信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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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南星实在忍无可忍,上前一步道:“田都督,有些话可要慎言啊。老夫做事向来无愧于心,这点朝堂诸公可以见证。却不知田都督,从何处得知老夫骗取军资一事,大可说出来,请皇上和诸公明鉴。”
田尔耕哈哈一笑,脸上的赘肉都在欢乐地舞蹈:“赵尚书先别急嘛,容在下将这件事说完。”说罢,田尔耕从怀里掏了一封信出来,说道:
“诸位,江西之地向来匪患严重。虽然经过朝廷多次打击,然顽劣之徒刁蛮之众,依然聚啸山林。这里固然有叛匪凶顽的缘故,可是诸位知道吗,这些叛匪用上了什么武器?用上了咱大明的火枪。给我大明官兵造成了严重伤害。”
见到皇上因为自己的一席话而脸色微变,诸位大臣也是面露不善的神色。田尔耕微微一笑道:“诸位还不知道吧,这些叛匪使用的,并非是地方或者卫所自行制作的火器。叛匪使用的这些火器,出自京城工部军器局。”
身材滚圆的工部尚书王舜鼎,像个皮球一样从凳子上弹了起来,鼓着眼睛呲牙咧嘴地大喝道:“田尔耕,你不要胡说八道。你可有证据?要是没有,老夫定然与你不死不休!!”
田尔耕阴冷的眼光,从陷入沉思的赵南星身上扫过,缓缓说道:“这证据吗,自然是有的。工部给事中阮大铖,会把详细的情况告诉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