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过一些心不在焉的巡逻鬼子后,黎叶拐了几拐,才在天黑前到了城东客栈。
张贵不在,关敏见到他热切地上来招呼:“客官,是打尖还算住店?”
黎叶随口应了句:“独院有么?”
他看了看周边环境,原来王瑜莲在的时候的那些便衣全都不见,但是对街传来的隐隐压力和杀机,让他立马感应到这处客栈还在鬼子的监控中,或许换了老板、使得鬼子对这里动了念头……
关敏感应不到危机,犹自笑嘻嘻地伸手相邀:“有有有,您这边请!”将黎叶带到后院……
推开一间独院单间的房门,关敏轻声道:“掌柜的在里面招呼客人,自己人。”
黎叶立即刹住车,将准备进门的关敏拉到外面,道:“我去隔壁单间,你将掌柜的悄悄唤来,别告诉其他人我来了……”
关敏有些不解,但是他满心崇敬黎叶,自是丝毫不会违背黎叶的意思,他点点头道:“好的,您在右手边第二处独门院稍等,那里是我和掌柜住的地方,这是钥匙……”
黎叶接过钥匙,道:“既然掌柜的接待客人,那就让他先忙。我不急,得在这里住上两天,看看情形再说。”
他琢磨鬼子即便是想要对这里下手,但是当前他将龙城鬼子兵力几乎清空,鬼子想要调集人手攻打客栈,估计还得等兵员调配齐整后才有可能,再说鬼子现在的心思哪能顾及到“客栈调查间谍”这方面……
黎叶进了隔壁小院立马泡脚休息,不多时,关敏拧着食盒进来,端出饭菜……
“嗯,还是那个味道,厨子没换人?”
黎叶吃得很香。
“是啊,都是王小姐留下的老人,用着放心。”
关敏看着他吃饭,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你不用管我,忙的话,就自管去前面招呼客人吧。”
黎叶想着对街的敌情,随口跟关敏应付几句。
“嗨,您不知道,打仗了,天黑哪还有客人?我们都是这时候关门打烊……”
关敏正说着,门口传来“吱呀”的推门声……
“哟,回来就好!我看看,受伤没有?……”
张贵提着一个药箱进来,反手把门关好后,围着黎叶转了一圈,仔细打量……
“我没事,鬼子们都跑了,近战的机会一次没有捞着……”
黎叶简单解释一下,让关敏、张贵眼睛都放光了。
“讲讲,讲讲,首长是每天都问你的消息,可我们进不去、没法查获信息……”
张贵将药箱放好后,赶紧坐下,眼巴巴地期盼看着黎叶。
“上次在仓库藏了些没法带走的大件,这次刚好用上了……”
于是,黎叶简单地描述一下武器装备的来历后,把这几天的战况介绍一遍……
“嘶!几、几万鬼子?百架飞机?骑兵大队?……天!……”
张贵、关敏顿时震骇到头皮发麻,随着他轻描淡写的讲述,每说一个阶段的战斗,二人都要惊呼一声……
“你们是不是有人被盯上了?街对面的民宅里的,是什么情况?”
黎叶讲完后,转而问了起来……
“老郑他们这两天活动频繁了些,惊动了些伪军,盯梢就是这一两天……”
张贵看了看对面方向,皱着眉,有些苦恼。
“行,我知道了,你们没暴露就成。其它的,交给我解决……”
黎叶此时也吃完,放下碗筷,将收拾敌人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啊?那个,你要不跟老郑他们见上一见……”
张贵有些意外,随即小心地问道。
“不用了,为了你们安全,现在接触我的人越少越好,你们以后也跟我保持一些距离。”
黎叶想了想,拒绝了张贵的提议,随即要求道:“对了,你尽快弄清楚原雪、秀芸他们的消息……”
“啊?哦,晓得了。我马上就去……”
张贵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着便匆匆去了……
不多时,张贵带着一个中年人进来,他面色有些尴尬……
“有消息了么?这么快!”
看到那人神色惊异、迟疑地并不说话,黎叶没有理他,转而疑惑地问张贵。
“嗯,我介绍一下,这是老郑,以前跟我一起在首长身边共事的老伙计了。老郑,这是……”
张贵硬着头皮将来人介绍给黎叶……
“哈哈,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炮神,竟是如此年轻!原谅我老郑刚才太震惊,失态了。对了,我是首长派来专门辅助你……”
老郑爽朗地笑笑,一口净白牙齿,加上阳光正气的气质,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哦,你好,老郑同志。请转告首长,战斗结束了,黎某暂时不需要帮助。”
黎叶上去跟老郑伸手一握,打断了他的介绍,随即看向张贵……
“呃,好的,我一定转达。”
老郑一滞,随即识趣地退让开来,看他神色,没有因此生气,心胸倒是宽阔。
“嗯咳咳,那个,有是有,不过……”
张贵想不到黎叶如此直接和执着,他一时间有些迟疑。
“怎样了?出了状况?”
黎叶心里一紧,赶紧追问道:“他们人在哪里?”
“啊?不不,不是,没有什么坏消息传来。就是,他们的火车被调转来了石家庄,目前已经走平汉线南下,我们的人暂时没有查到他们的具体下落……”
张贵赶紧解释。
“平汉线?那就是说,回转来的石家庄,再到后面的邢台、邯郸、安阳、鹤壁、新乡、郑州、许昌、漯河、驻马店、信阳、孝感、汉口。他们在每个地方都有可能下车?”
黎叶皱着眉头盘算一下,随即立马排除了这个想法。
按照原雪、冯秀芸等人的实力,不至于会被鬼子逼迫到不能下车的困境。
“那就是说,他们极有可能在保定,或者之前就下车了。现在八成在河北境内,你关注一下,着重在这个区间位置调查一下,弄到消息,马上告诉我。我现在去外面散散步……”
黎叶吩咐一声,对老郑点点头,马上出了院子……
“哎呀,老郑,你也真是的,叫你不要来……”
张贵立马抱怨起来……
“这?散步?!”
老郑有些不了解,看着黎叶远去的背影,有些发傻。
“哼哼,人是给你留面子,什么散步!人是解决对面盯梢的去了。还不是你们带回来的尾巴……”
张贵还没说什么,关敏就先嘀咕起来,他是为黎叶打抱不平。感觉所有人都是在给他的偶像拖后腿……
“去去去,小屁孩子!”
老郑面色一囧,转而看向张贵:“老伙计,我这个,要不去看看帮不帮得上忙……”
“也好,我们一起去看看……”
张贵也有些不放心,几人叫上隔壁院子里的所有人,匆匆赶向前院客栈……
“嗯?你们怎么出来了……”
不巧正好碰上黎叶从门外回来……
“啊?你,真是散步去了?”
张贵、关敏有些发窘。
“你们是……?哦,对面的是熟人,看到我出来,都想跑……,既然你们来了,帮我买下对面那栋房子,我不方便出面……”
黎叶塞给张贵一个包裹,里面是一摞摞的纸钞。
几人看着他轻巧地走回后院,也立马分散,关敏跟着黎叶回去了,张贵和老郑带着两个精明的汉子,一起走到对街民宅,只见院门未上闩,推开门,隐隐一股腥甜味从屋内飘了出来……
“嘶!”
张贵和老郑几人进了屋内,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国府才叛变的几个特工,看情形,是一颗子弹都没有来得及打就被……”
张贵翻看了一下,给惊呆的老郑三人介绍起来……
老郑蹬蹬蹬地上了二楼,跟一楼大厅一样,好几个便衣汉子手执着20响驳壳枪、喉间中箭、倒毙在地……
“这,这就是‘夜叉神箭’么?好强!就这么一会儿啊……”
老郑看看跟上来的张贵几人,不敢置信地惊叹起来。
“首长说得对,咱们不便掺活,也不要干预他的行动。唉,这人与人之间,差距实在是……”
张贵对黎叶在废墟中的战斗,也有些笃定地相信了,像这样的战斗力,才是跟数万鬼子大战获胜的角儿!
老郑三人赶紧收拾起来,捡到的驳壳枪都开心地别进腰带上,不一会儿,几人腰间都插满了了一圈手枪……
“没见过世面的……”
张贵傲娇地看了看他们三人,他有了黎叶赠送的德制鲁格P08式手枪,还是带着消音器的高级货,自是看不上这些土货,心里微微得瑟起来……
随即,他看看手上的小包裹,记起黎叶的交代,赶紧连夜去找中人,了解这栋房子的情况、办理过户手续……
这个小插曲,换来的是老郑等人再没来打搅黎叶。
过了两日,张贵拿着房契和转让文件,交给黎叶……
“你们留着用吧。给小六子他们当宿舍正好……,嗯,随便你们安排吧。”
黎叶想着马上要离开,以后可能都不会有机会回来,便将这房子捐赠给龙城分部使用。
“哦。谢啦。对了,你的判断是对的,果然在翼北查到他们的消息……”
张贵收起房契,马上投桃报李,给出好消息。
“在哪?”
黎叶一喜。
“我们在定州的同志,曾跟他们碰过头,得到干粮补充后,他们便离开了。随后,他们几人在安国根据地歇过脚……。按照行程推算,估计现在差不多快到衡水……”
张贵详细介绍起来。
黎叶取出地图,仔细看看,安国到衡水差不多100公里,这时代的路况,几人的牛车、驴车、骡车的速度,加上沿途打点盘查,应该也快到衡水了。
衡水之后百多里地,便是德州地界,那便到了鲁区,只要鬼子不再心生惦记,从衡水过界是很轻松的事情……
“你联系地方上的同志们,这些天多关注一下,我会随时准备派人接应他们……”
黎叶跟张贵商议一番后,便等着沿途的各个根据地的同志传来好消息……
等确切的消息传来,黎叶又惊又喜。
“什么?困在衡水了!”
消息传来,鬼子出动第110师团饭沼师团、第25师团原田师团、第27师团本间师团,又派出邯郸独立混成第1旅团、石家庄独立混成第8旅团等,在冀北沿途封锁扫荡我军各地根据地,而当下原雪、冯秀芸等人被困在衡水城郊,距离鲁区边界不到百里……
“不对,鬼子不是在追踪原雪她们,他们是想将我调离晋中!”
黎叶很快分析出鬼子意图,马上告诉了张贵。
“嗯,跟我和老郑的分析一样。否则,鬼子只需要出动布置在边界的骑兵第4旅团,原雪同志、冯秀芸同志她们就难逃追击。我们请示过首长,首长指示,一切由你定夺,并希望你以鲁区根据地优先考虑。首长怀疑鬼子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张贵递给黎叶一份电报。
“鲁区?鬼子还真感想!”
黎叶想的却很多……
当前,他将晋中鬼子的实力削弱了至少三四成,还解决了一个重炮旅团、一个骑兵大队、以及一个飞行团,即便是鬼子继续发动中条山战役,有了准备的国-军,加上各地游击队的支援,这场战役鬼子想要打赢,还得掂量掂量。
那么,他即便是被鬼子的“大扫荡追击”调离晋中,也没甚关隘了,不是那么不可或缺。
但是,鲁区的安危,按照鬼子的德行,极有可能做假成真!
他赌不起!加上惦记受伤的冯秀芸、结巴他们,还有战斗值不高的王瑜莲的拖累,一旦鬼子找到他们、发起攻击,只要一个中队,便足以让他们产生巨大伤亡!
“行,我立马赶回去,你联络根据地的同志,让他们转告原雪和小六子,若是发生战斗,坚持一夜,明天我就到了……”
黎叶说走就走,在老郑几人得到消息、追出门外跳脚之时,他已经从东门买通值守的伪军、出了城……
“调虎离山?我已经做到我应尽的了,希望我的回归,你们真的能够承受得住!”
黎叶出了城,便取出侧三轮摩托车,在山陵丘道上快速穿行起来……
鬼子们不会知道,这次将黎叶这个恶魔用计调回来,若是发起战争中条山拿不拿得下另说,他们即将失去一座重要的边线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