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秀芸这些天过的生活,如梦如幻,多姿多彩。
她从失去亲人,到奴役曾经恶霸山贼、积极打击消灭鬼子,这一系列的转变,只是因为一个她差点一枪没给打中的男人。这个现在她打心底里钦佩的、叫“哥”的男人。
从闯出母夜叉呃、夜叉女神的名声开始,她将自己和这个男人紧紧联系在一起。
对着他——
她可以拥有奢望的撒娇资格,这是以前在家里弟弟才可以拥有的稀罕东西;
她可以拥有难得的轻松自在,不再会被长辈喝骂“赔钱货”时的无边压抑;
还可以拥有一丁的肆意任性,不再时刻有礼仪约束她女子如何的三从四德;
生气了,他会哄她;
饿了,他会找来食物;
被鬼子追杀赶出了村子,他会教她报仇的本领……
“这一切若是梦,但愿永远不会醒!”
冯秀芸觉得她现在就是一匹撒欢的小野马,却又有一条神龙一样威风的哥哥在庇护着她,她希望上苍不要把他带走,她希望可以得到更多的他的关爱和赞扬……
于是,她干了一件出格的事情。
当夜,这虎妞带着马得金几个跟屁虫,又在雷区走了一遭,把那些黎叶刻意留出来的雷区通道,给堵死了……
黎叶跟董连芳等人正开碰头会,商议鬼子偷袭,该在那几个点位、设置什么武器……
转头,不见了冯秀芸,黎叶刚开始也没在意,随即后半夜,前面雷区传来连串的爆炸声,他才联想起这虎妞……
等黎叶赶到现场,发现冯秀芸大大咧咧地、“恬不知耻”地要求他表扬的样子时,他……
叹口气,没舍得骂她。
“我给你一个任务。”
黎叶想了想,也没表扬她,免得她一激动、继续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这次,可在他接受范围之内,大不了改计划,战局随时都可能改变,也可随时调整,他有许多应对方案,就当作这次鬼子不知道雷区通道,换个思路、换个战术而已。
下次,这虎妞不知道还会怎么鲁莽,得教会她顾全战场大局。
冯秀芸眨眨眼:“什么任务?有奖励么?我完成了要你那把大枪。”
“……”
黎叶深吸一口气,稳定住情绪:“咱们回去说,你这里一弄,鬼子今晚是不会再来了。”
冯秀芸走路都带着风,她确实是想要那把20狙炮,即便“暂时”用不了,背着也威风,大不了不用那个沉重的弹鼓,改用弹夹就行。
回到营地,一辆卡车后车厢改装的指挥部。
黎叶邀请她坐下:“呐,这是地图,你画一画,在咱们的通道上,哪些地方再次布了雷?”
冯秀芸抓抓头:“啊?太黑了,谁记这些没用的!”
没用的?
黎叶闭上眼睛:“……”
随即吸口气,睁开眼:“那算了,不说这个。那你觉得将鬼子堵死在外面,他们会怎么来过这个雷区?若是你,你会怎么破解这个雷区?”
冯秀芸认真想了想:“咱们用大炮轰炸一遍,把这些地雷全部炸毁引爆,不就行了?简单!”
这个方法确实简单,但俗话说炮弹一响黄金万两,鬼子也不富裕,炮弹多贵!消耗颇大啊!鬼子物资那么紧张,集全国之力在打这场入侵战争,大部分鬼子贫民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不过,她的切中要害的敏锐战斗直觉,是他非常赞赏的。
黎叶咳嗽几声,不置可否:“那你想一想,这些天,鬼子为什么都没有用这个‘简单’的办法?”
冯秀芸顿时跳了起来:“嘿!姑奶奶、呃,本姑娘又不是鬼子……咳咳!嗯,那个,我想想……”
她揪着小脸,在地图上看了看,随即道:“难道是鬼子的物资被咱们抢了,他们舍不得炮弹……”
黎叶不禁点点头,这丫头真是天生的指挥官苗子,只上过几年家族私塾和高小没念完的她,学识不算多,但直觉太敏锐了!
冯秀芸见他点头,欢喜笑道:“看吧,我就说鬼子小气。”
黎叶道:“你说人逼急了,会干出什么事?”
冯秀芸:“当然什么事情都会做,这是我三叔跟我爹吵架时,说的话,你别把我逼急了,我啥事都能干出来……”她学得倒是惟妙惟肖,一副二愣子的样子,随即,想到亲人都被鬼子杀害了,心情开始低落起来。
黎叶道:“现在你把鬼子的路都堵死了,逼急了,你说鬼子会不会开炮、轰炸雷区?”
冯秀芸立马被转移注意力,惊讶道:“哈?小鬼子不会吧!”
她看看地图:“不是还有两侧的山地可以行军么?呃……”
她立即想起己方一番炮火轰炸后,鬼子四个大队的步兵损失不少,应该不会再敢来……
黎叶提示道:“我们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底下山路全是雷区,两侧山路适合夜间偷袭,不需要再派出四个大队,四个小分队,人少分散,就不怕咱们的炮击了。毕竟咱们才35人。”
冯秀芸看着地图,点点头,随即醒悟过来——什么人呀?批评她做得不对,就直说嘛,这么拐着弯的来,有些心累呀!她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咳咳!”她咳嗽一声,试探道:“那个,要不咱去把那条路在打开?”
黎叶不禁莞尔:“打开你个头!你不怕触雷炸了?再说,你即便是把那条路打开,而且你好心告诉鬼子,鬼子会相信么?是你,你会相信么?”
冯秀芸一下软趴在桌子上,双手把地图举起来,左看右看:“是我,我当然不信啊。可是,那怎么办?”
黎叶摊摊手:“你弄出来的事情,你想办法搞定啰。”
冯秀芸立即扔下地图,跳起来:“我?我不干!”
黎叶淡淡看看她:“嘿?你不干,谁来做?我们想了几天的方案,几处伏击点都设好了,你不打招呼这么一下子,我们的计划泡汤了。你不来想办法,那谁来?”
冯秀芸动了动嘴唇,把那句“你来”咽了回去。
她倒是硬气,嘟着嘴,重新捡起地图:“有什么难办的,把小鬼子再吸引进来,不就行了?”
黎叶眼睛一亮,随即掩饰起来,随意道:“行,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样做……”
冯秀芸尖叫道:“什么?我!我指挥你们呢!不行,不行……”
黎叶道:“你想的办法,当然你来指挥,就这么定了,反正我们没办法了,就等你指令行动。”
冯秀芸揪了揪黑亮的辫子,她开始有些后悔了,干嘛要去埋地雷堵路?下次行动之前,得先想清楚再……
冯秀芸的办法就是——吸引鬼子炮击,然后放弃卡车阵地,用火攻!
这样一来消耗鬼子炮弹,二来打通雷区道路——自己也要出山,走大路还是要更快、也更安全一些,小路太难走、还容易摔下山……
她的计划琢磨出了大概,再加入了几处细节后,还有一个关键的疏漏!于是,黎叶给她进行了补充。
“轰轰轰轰轰轰……”
黎明时分,亲自开炮,将几队从山上偷摸过来的鬼子干趴下,直到天色大亮,鬼子全部缩回阵地为止……
随即,鬼子的炮火覆盖而来……
“轰轰轰轰轰轰……”
远程火炮不老少,105、120、150几种常见野战榴炮,全部在10公里外打来。
虽然鬼子的不少野炮存在各种缺点,保养困难、修复难度高,体形大多比同类仿制原产欧制火炮要笨重,但是鬼子一辈子都在追求的唯一一个优点是射程和精准度,很坚持!
不仅仅在三八大盖上有变-态的苛刻体现,而且火炮也大多如此!注意是大多,比如92步兵炮这类大杂烩品种就不要算进去了——但它在70mm口径的火炮中的多功能环境战场适应性,是比较优异的(前文第七副炮章节详细讲过,这里不再赘述)。
此刻,雷区从十里外开始延伸轰炸,直接将中间炸出一道5、6宽的碎石软泥路来,尽管坑坑洼洼,但是鬼子步兵通行完全没问题!
“耶!”
冯秀芸将黎叶的各种习惯用语学了个全,雷区一被炸,她便欢乐地跳了起来。
随即,看到大家都注视着她,她好容易才想起来自己是“指挥官”,赶紧恢复情绪……
“指挥官”冯秀芸朝黎叶挥挥手:“可以行动了。”
于是,黎叶“听话”地飞奔而出,良久,鬼子的炮声停止后,过了没几秒钟,远处鬼子的炮阵上,顿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不仅鬼子骇然,冯秀芸等人也心里直突突……
冯秀芸很快镇定下来:“一班侦察掩护,二班三班准备物资、撤退……”
“是!”董连芳配合着分配好任务后,集合二班三班战士,带队而去……
没多久,黎叶飞奔回来:“快走,重要物资带齐就行,快走,鬼子疯了!”
他身后乌压压地追来几千鬼子,冲在最前面的是几百骑兵,但是他们自己轰炸出来的路,马速提不起来,还不如第二梯队的鬼子步兵的三八大盖齐射有威力,反而成了后面鬼子的阻碍……
冯秀芸“娘啊”一声惊叫,大声道:“哥,快来开车,所有人上车逃呃……撤退!”
黎叶旋风般转瞬即至:“一班的战士呢?”
他发动最前头的车后,发现少了一个班的人。
冯秀芸大声道:“开车,他们在前面探路,马上离开这里。马得金,这里交给你了!”
忠实狗腿马得金嘿嘿一笑:“是!”他快速钻进陡峭山坡上一处隐秘的小山凹……
等黎叶开车加速到极致,没两分钟,便在前面追上了一班的战士,等众人都上车后,迅速开车前行近千米,在一处山道拐角才停下……
此时,身后一阵红光照满天,浓黑的烟柱升到半空,被风吹得四散开去……
“轰轰轰轰轰轰……”
好多卡车零件,下雨般落在近前山道上。
冯秀芸佩服地看看黎叶:“哥,你真行,连这个爆炸范围,都计算出来这么精确!”
黎叶耸耸肩,问道:“冯大指挥官,这次战斗完了么?”
冯秀芸立即大声道:“当然没完!弟兄们,给老娘呃,给本姑娘杀回去,把鬼子赶回大火圈子里去,机枪预备队,给我玩命地打,子弹不要钱……”
众人听她怪叫,都开心地大笑起来。
黎叶早将车掉头,载着众人,几架机枪挤在车顶上,朝着将鬼子烧得哇哇惨叫的大火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