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叶钻入双方战场间隙侧翼林地,脑中快速回忆陈德才的对话内容。
汤恩伯现在升任第二十军团军团长,手下也有几个军,实力不弱于李宗仁的桂军。而传闻他和李宗仁素来不和,有种听调不听宣的前敌司令自由把控战局的架势。
故而,陈德才的话,黎叶只能信一半。
而且,陈德才忽视一个信息,89师现在不属于13军序列,而是属于85军序列;但也不否认他照着黎叶在南口时的旧忆认知顺着来说,更能表达咱们是一伙的意思。
汤恩伯第二十军团现在在向城、兰陵一带进行扫荡作战,肃清来自临沂的日军第五师团分派出来驰援台儿庄的坂本支队,意在迫使坂本支队与懒谷支队会合成为泡影。
他这一擅自改变作战计划的行动,也让李宗仁很不满。
汤恩伯在台儿庄战役中的表现,后来几十年却众说纷纭、毁誉参半。
毁之者李宗仁,谓汤恩伯在此役前后充分显露其对友军见死不救的一面:在藤县不救援池峰城部听凭其被日军击溃,而当第2集团军在台儿庄正面坚拒时,汤恩伯也是坐等西北军同日军连番血战,彼此拼光了所有预备队后才发动反攻,使日军大部败而不溃,顺利逃出包围圈。
而誉之者白崇禧,称汤恩伯“用兵灵活、合宜”,认为汤恩伯是台儿庄制胜的举足轻重的关键因素。所谓台儿庄反攻时不听李宗仁命令、逡巡不前,是对汤军团与坂本支队迂回作战的误解。
因为日军坂本支队已到达邵家庄,出现在20军团的侧翼;而另一日军主力已达到官庄,兰城一带,双方相距不足15公里。
如果双方向两面推进,20军团危在旦夕。
战场瞬息万变,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所以汤恩伯大胆修改作战计划:以25师后移阻击向城的坂本支队;第4师攻击爱曲、秋湖一带的日军;89师抵达洪山镇以东,掩护25师。
这么做,可以摆脱20军团侧翼威胁,使得其在最后的总攻没有后顾之忧,也能把日军第10师团肌谷师团的残部纳入包围圈,增加台儿庄的战果。
这有个前提,就是此战必须获胜,汤恩伯才能避免李宗仁等将领的毁誉攻击。即使战败侥幸从战场上活下来,老蒋也会迫于舆论挥泪斩马谡!
故而,同为桂军精神支柱之一的小诸葛白崇禧,赞其为大胆!
迫于老李的强势威望,汤恩伯做出这样的战术修改,心理素质相当好!
但在黎叶看来,汤某人就像一个投机倒把、善于投资的政客,多于军事将领。他爱兵如子的善良一面,被他用兵如泥的冷酷铁血一面的浓烈威势给生生磨平了。
黎叶知道台儿庄大捷,后世的影视剧改编过许多版本。而且,即便是不知道,和于学忠、刘士毅、周祖晃等人那些天的军事会议讨论,他也看明白了。
汤恩伯有远远超过于学忠、刘士毅、周祖晃等人的狠辣冷酷手段和野心,绝对不会像于、刘、周等人爱惜士兵、迟滞错过全歼13师团山田支队的时机,他绝对会把同样孤军深入的第10师团、甚至第5师团坂本支队,都想一口咬进嘴里……
黎叶基于小六子收到的陈德才、苗秀兰双方的大量信息,渐渐把握住了20军团的南下方位,而他分析出汤部主力甩开主线日军进攻方向的几处关键位置,很有可能就是抛弃黄炳坤、崔大牛等敢死营的方位……
结巴进入战场,整个人都聚精会神起来,但是其理智下降到了冰点,绝对是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黎叶遂没跟他商议——其实商议也很费事,结巴这时候表达愈加急躁也就愈加说不清楚,等听他说完一句话,旁边的人跟着憋屈得都很想死!而且还得照顾结巴情绪,只好不说……
叭勾、叭勾……
哒哒哒哒哒……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激烈枪声。结巴第一个蹿了出去。
“快!跟上。”
黎叶抓起MP18冲锋枪,最后一根枪管,这次战斗过后,可能就得报废了。
日军只有一个小队,但是其武器都是缴获国-军的花机关枪,火力很猛。
反而,另一边国-军前队的一身破烂军装、满脸硝烟气息的200多人,大部分是使用的鬼子三八大盖。
这个情形,很具有讽刺意味。
鬼子使用缴获的德械武器,国-军失去德械装备、捡起了鬼子的枪械……
“嘭!嘭!嘭!……”
结巴手里的春田狙击枪,是黎叶缴获鬼子的,这支美式步枪经过鬼子改装后,射程和子弹威力减弱了,但是弹道更稳定精准。在结巴手里发挥的威力,强过黎叶近两筹。
在2秒内连续被击倒3个鬼子,快得鬼子一时都没察觉。等他们发现后路受到攻击时,其余八名出身教导总队的神射手也纷纷开枪,直接报销8名鬼子……
“哒哒哒……”
黎叶迅速跑进射程后,手里MP18冲锋枪迅速打出32发+32发弹幕,等六个弹夹换完,枪管升腾其发烫青烟时,能够站立的鬼子已经寥寥无几!
没等众人冲近,那边更近的还剩百来号人的国-军冲了上去,把几个顽抗的鬼子迅速击毙后,再对地上重伤的鬼子补枪、扎刀,动作娴熟!
“黎爷?!”
随即一阵欢呼声响起。
黎叶一震,鼻中一酸,锤了眼前破烂军汉的胸口一下:“王立峰,你个臭小子还活着呐?!还有你们这些家伙,都活着呢!好好好……”
他跟几个熟识和面熟叫不出名字的战友们,一一拥抱……
王立峰欢喜道:“黎爷,你肯定到过徐州了。我去找过你……”
黎叶眼睛一亮:“对对,我去了,原来是你啊,陈德才那小子说你们才走。”
随即他沉声道:“对不起,耽误了一晚上,我来迟了,兄弟们!”
王立峰等人喜极而泣,给一些新人介绍道:“弟兄们,这就是我们惦念的黎爷,他还活着,在上海、南京、淮河打出来的名头虽然响亮,但是还赶不上他在南口留下的威名。第五师团听见咱们是黎爷的兄弟,不是都吓坏了么?哈哈……”
黎叶笑骂道:“你这混小子,敢埋汰我啦!”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黎叶一拉到处寻人的结巴,问王立峰道:“怎么只有你们?!黄大胡子、大牛呢?”
王立峰隐晦地向后指了指:“黄营长和大牛将大队鬼子引开了,咱们留下保护那些人。”
黎叶看去,比较王立峰等人的乞丐装,后面被保护的那些家伙们,不少是将校高官,他们层层叠叠地把几个便装的重要人物围在中间,跟前队拼死的王立峰等人形成强烈反差……
黎叶忽然头皮一紧,大叫道:“结巴,13:00方向,120米大树上!”
结巴应声而动,“嘭”的一声,远处大树上掉下一个埋伏的鬼子神枪手。
“11:00,130米……”
“15:00,180米……”
……
随着黎叶快速爆出鬼子伏击方位,结巴和八名神枪手指哪打哪的神射手能力,顿时震撼了王立峰等老战友、还有不远处的那些高官警卫……
危险感知,只在不到5秒内解除!
黎叶道:“王立峰你去通知那些家伙,跟上来,掉队了,就不要管他们死活。咱们去找大胡子和大牛他们!”
王立峰像是有了后台靠山的孩子一般,神气地朗声答道:“是!”
他跑去跟一帮高官护卫哔哔哔哔一番后,带着一个趾高气昂的年轻少校跑了回来。
那个少校没想到黎叶居然是个上校,还有结巴的中校军衔也比他高,8个教导总队出身神枪手全都是清一色的少校。他顿时傻眼了。
“这,这怎么可能?”
可是随即年轻少校便恢复了趾高气昂:“你就是带队长官么?你刚来不清楚情况,保护我们离开这里是优先任务,而不是追击……”
黎叶皱眉道:“我没有收到任务保护政要的任务!你们愿意跟着我,就来;不愿意,你们自己负责自身安全……”
年轻少校顿时面色铁青:“你知不知道在跟谁说话,我可以立即给你们汤司令发电报……”
求着人保护你,还特码高姿态命令的口吻。现在是战场,一帮警卫的武器装备精良,远非王立峰等人所比,他们就那样看着王立峰等人被鬼子几十把冲锋枪扫射,无动于衷;此刻危机解除,又跑出来耀武扬威!
黎叶顿时火了:“你们特么的手里的枪是烧火棍么?在后面看着老子兄弟被鬼子火力压制,也不知道帮忙,你看看你们是装备,要是开火,再加上一个小队的鬼子也早特么消灭了!”
黎叶一把抓住少校的衣服,单手将他举起来:“你特么正大狗眼看看,地上的100多个战士,都是杀鬼子的精英。没死在战场上,被你们这帮窝囊废拖累,死在这里!你特么还有脸要求保护!你是吃屎张大的么?你手里的枪,不会用,交给老子兄弟,哪会白白牺牲这么多人?!”
此时,后面的人群开始围了上来……
黎叶一把将少校扔下,大声道:“都有了!检查弹药,出发救回咱们兄弟!”
“是!”
王立峰、结巴等人全部大声答道。随即快速在鬼子身上补充武器弹药,跟着黎叶快速前行,王立峰一个加速,跑到前面引路……
顺着行迹,黎叶等人很快来到一处激烈交火的地方。
“杀!”
黎叶扔出手雷,轰轰……轰,将鬼子密集齐射阵型炸翻后,战斗节奏立即进入己方掌控。他炸翻了鬼子指挥官、掷弹筒组,结巴和8名神射手专打鬼子机枪组、冲锋枪;王立峰等人端着MP18冲锋,很快肃清百来个鬼子……
“黎爷!”“黎爷!”……
两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眼前。
黎叶狠狠地抱了他们一下:“老黄,你特么胡子剃了,还真丑!大牛,你个混球,别特么太用力,抓到老子伤口了……他么你俩浑蛋,还活着呀!”
王立峰等人都哽咽着,围着紧紧拥上来抱成一团……
老战友,老兄弟重聚,场面感人泪下。
不远处,跟来的那群人里,一个气度威严的声音传出来:“不要过去打搅他们,咱们国家要是都是这样血性重义的士兵,何愁外辱入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