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原野远处片片好像定格在电影中的壮丽宫殿,逐渐被夜色给吞没掉了。此时在现实世界中,还是冬天的下午,但是在《冠位》的虚拟世界里,已经到了夜晚,冠位的时间流逝速度比现实世界里快了不少,否则打一个这样的团队副本两天就过去了,不说身体机能承受不了,太漫长的游戏机制也不会让《冠位》能火遍全世界每家每户。
玄色的夜晚,黑暗中散发出诡异的红光,在魍魉城中浓烈的夜色里如有鬼魅。
从第二地区到第三地区中间,迷宫的出口有一条通向死亡的异路,也就是之前木枯带着团队成员们来到的原野,这儿是冈格尼尔的领域。
从那片原野往前望,能够望见一片漫无边际一样的大森林,森林一直蔓延到了远方的宫殿群。
在这个魍魉城副本的设计中,设计出冈格尼尔的领域,目的就是让喜欢挑战的玩家向着最强大的顶级BOSS发起挑战,如果失败,当然就什么也得不到地空手返回复活点,而如果成功,就可以跨过第二地区的复杂迷宫,直接从森林进去第三地区。
最终的地区,亡者大殿。
在森林的边缘地带,两个戴着天主堂徽章的人正在放尖眼睛,仔细地看着森林中每个方向,在密集的各种林木间走动。
其中,一个年轻的弓手伸了个懒腰,抱怨着:“好不容易才躲开了冈格尼尔的领域,让他没办法继续屠杀我们,结果还要被派来做这种事情,萨隆真是把我们当成送死的棋子了。”
另一个年纪大一点儿的剑士问:“不就是个女人和一个11级的弓手么,有什么好怕的?”
弓手张开嘴巴不敢相信地反问:“什么叫‘不就是’,那个奥列斯狄,不是破军的战神么?在冲君临的时候不是厉害得不得了么?结果呢,被人家给宰掉了,萨隆说奥列斯狄是中了陷阱,被君临用十多个高级道具给丢死了,谁信啊,《冠位》的团队副本才开了多久,哪来的十多个高级道具,就算是君临也不可能有的。”
剑士说:“别灰心啊小子,他们君临可比我们惨多了,我们好歹还剩下十一个队员,加上那个木枯就是十二个,而君临就两个人了,我们要是运气不好正搜索到了他们,就直接在通讯面板给萨隆报位置,稍微拖延一下时间,他们还不是瓮中之鳖一样。”
弓手点了点头,继续和剑士往前走,注意着四面八方的动静,他突然想起什么,嘴巴开合两下,还是忍不住去问:“嘿,你说,这次是我们利用了月读,还是月读利用了我们啊?团队副本得到的装备基本上都是拾取后自动绑定的,很少有装备后才绑定的,我们做掉了君临,但是损失太大了,职业都不齐了,狂战士和法师一个都没有,到时候打完了最终BOSS,掉的装备太多,拿不了,还不是得烂在副本里。”
剑士甩了甩手上的剑:“管不了那么多,谁利用谁不知道,反正咱们的目标都达到了,月读没有抢到魍魉城的进入权,就算是消减了我们和君临的公会力量,不过我们还是有赚到,不说这个了,都打了大半天的魍魉城了,得快点解决掉君临最后的那个副会长,我晚上还得去给孩子买奶粉。”
弓手吃惊地问:“你都有孩子了,几岁啊?”
“三岁多一点,我结婚早,家里人总嫌弃我手脚笨,让我早点找个人互相照顾,几个朋友都笑,说我不是找老婆,是找妈,不过结婚后日子还算过得不错,关系一直不僵也没什么出轨的事情,不过如果不是太早结婚,现实的事情太多,我现在哪还能在魍魉城里给天主堂做事,早就到长安城里去开荒顶级的BOSS了。”
两人说着闲话,很快之前听说奥列斯狄被击杀的紧张气氛就逐渐淡去了。
不过也就在这一刻。
身后突然有个弓手瞄准了他们两人。
年纪大些的剑士反应力慢了点,而年轻的弓手反应力就快了许多,在反应过来有人后,立刻转身拿弓搭箭,一气呵成。
两个弓手互相瞄准了对方,箭头上发着冷冽的寒光。
那个华夏的弓手,帮君临在魍魉城里最后的不稳定因素,也是萨隆最需要的“女帝”宝钗君逃脱,在之前萨隆的命令中,这个年轻人是必须要杀掉的目标。
“你竟然还有胆子出现?”
天主堂的弓手不怀好意地笑着说了句,然后低声对旁边的剑士提醒,“嘿!快给萨隆发信息把坐标报给他,我们负责拖一下时间——”
剑士的身体突然倒了下去,倒地的一瞬间,像是一块一碰就碎的精密瓷器,化为无数细小的数据碎片回到了复活点,提前能摘下头盔去给孩子买奶粉了。
该死!
天主堂的弓手一边保持着搭弓引箭的姿势,一边快速找到通讯面板,准备把坐标发送给萨隆。
但是一支箭就在此时,直直地射进了他的脑袋里。
做了件算是偷袭,有点儿不光彩事情的张子谷歪了歪头,笑着对那堆已经不见了的数据碎片说:“喂,这样你死我活的时候,眼神还飘忽不定的,可不像是个好弓手该做的事情啊。”
同时已经从树上一跃而下的宝钗君,偷袭掉了没反应过来的剑士。
她看了眼想出了偷袭计划,并且丝毫不觉得羞耻一脸笑意的张子谷,鄙夷着说:“白痴,快走了,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通知萨隆,天主堂那边可还有不少人,多站在这儿一秒就多处于危险一秒。”
张子谷揉了揉头发,问:“大副会长,我说你干嘛要那么小心翼翼的啊,大不了就和天主堂打一架呗,打不过就被抓去呗,反正也没打到最终BOSS,死了也没太多损失。”
“你怎么一点儿斗志都没有啊?”
宝钗君真是越看越讨厌这个明明实力强得夸张,却怎么也不像个高手作风的鬼谷,无奈说,“算了,我也不喜欢对不认识的人说教,我只告诉你两点,第一,我被抓了,就等于君临的这支团队不仅实力输了,连尊严也输掉了,第二,我身上还有两件很贵的高级道具,掉了损失很大。”
张子谷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要逃跑。”
“什么……什么叫逃跑啊?这叫战术撤退!以前古老的时候,很多顶级的谋略家和将军,都是在撤退中找到了胜机,像你这样只会蛮上的白痴根本不会懂的……白痴,鬼谷,你在听么?你在玩树叶对吧?不用藏了我都看见了,果然跟你说话就是费劲。”
宝钗君转身就走,一脸无奈。
张子谷跟在后面,笑着解释:“那个,虽然我觉得输了也不算是太丢人的事,我也经常输啊,但是我也不打算说教你,而且副会长大人,你也不要一口一个白痴的叫我行不,我叫鬼谷,我也算是个比较厉害的大学里面的中文系学生,有点儿文化,不是你认为的纯粹流氓。”
宝钗君不在意地回答:“又不是有点儿学历和墨水就能洗脱自己白痴和流氓的标签,这个世界早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天堂上也有魔鬼,乌托邦里也有恶人。”
张子谷从来嘴皮上就抢不赢女人,比如平时亲近些的两个,自己那个妹妹,还有沈漱雨,反正斗嘴自己就没赢过。他知道说不过,于是老老实实闭上嘴装哑巴。
两人继续往森林的深处走,除了要躲避萨隆决意的追杀,还有要前往第三地区试试最终BOSS的想法。
踩得掉在地上铺了一层的树叶,沙沙作响,两人一时无话。
宝钗君是刚刚经历了大败,在想许多问题,而张子谷就是纯粹的没话,他性格就这样,偶尔和关系好的人能相谈甚欢,但大多时候都是沉默寡言,从小到大就是,完全不会在社交中找话题,也就是网络上以前常说的“屌丝”,所以至今单身。
没有社交能力的人总爱给自己找些无聊的借口,比如美丽的孤独,比如独处是种美德,但是张子谷从加入了职业赛场后,征战五年就很少给自己找借口了,生活和竞技很多时候是一模一样的,失败者和胜利者就是分的那么残酷,一切借口都是多余的,竞技只有冠军和垫脚的枯骨,没有第二名。
宝钗君突然开口说:“其实挺谢谢你的。”
张子谷说:“没什么好谢的,你之前救了我们,虽然不包括我,但是我总要给点儿回报。”
宝钗君一笑:“你还真是个白痴啊,一点儿都不懂得人情世故。”
她想了想,又加了句:“不过,用行动还代替语言的白痴,我还是挺喜欢的。”
张子谷像个闷葫芦一样,不知道回答什么,就干脆不回答。
宝钗君又微微一笑,能得到她的“喜欢”两个字,对不知道多少的男人而言,都是比金银财宝更令人疯狂的感受,但是这个白痴,在真可以流氓的时候却一点儿都流氓了,不会是个纯情的小男生吧?
不过张子谷的下一句话,总是能立刻破坏掉宝钗君若隐若现的一点儿好感。
“你喜欢白痴?那你也是个……当我没说。”
“……你还是闭上你的嘴更可爱一点。”
张子谷想到之前的事,问:“君临副会长,那个天主堂的萨隆,还有什么月读的木枯,为什么非要把你们君临置于死地才罢休?”
宝钗君淡然回答:“稻黄镇这一片是整个亚洲玩家的第一个主城,就像一张全部都是最新鲜鱼儿的渔网,渔网就这么大,里面就价值的鱼儿就那么多,不够太多人去分,我们君临做得最好,愿意加入君临的亚洲玩家也最多,断人钱财等于杀人父母,不,对于很多商人来说,比那更严重,所以他们肯定会这么做的。”
“那副会长你属于那种商人么?”
“我肯定不是啊,你这……算了,估计也就只有你这样的白痴会和我说这种话了,我可是他们口中的‘女帝’,这可不是害怕的意思,而是他们认可了我的意思。”
张子谷点了点头,然后问:“那到底属于么?”
“……你猜?”
宝钗君歪了歪头,笑着问,一直绷紧了神经的女剑士此刻稍微展现出自己有女人味的那一面,立刻风情万种,美丽不可方物。
“你猜我猜不猜?”
“……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