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长舒一口气,点头道:“陛下此言大善,臣总算放下心中一块巨石。”他是李世民的大舅子,将来无论李承乾登基还是韩跃接位,只要继承者乃是皇后所出之子,他都是堂堂正正的国舅爷。
既然位置不会变化,他自然也想选一个好外甥接位,免得将来青史记载,骂他私心霍乱朝堂。
君臣二人一番讨论,有些话没有明说,完全是点到即止,然而一种默契悄然而生,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泛起大有深意的微笑。
便在这时,长孙忽然皱眉出声道:“陛下,您肯投资跃儿乃是好事,不过他一向不喜欢受人管束,这次您出手就是两千万贯,等于抢了他的大股东之位,咱们儿子最看重这个,臣妾怕他到时会闹别扭。”
李世民微微一怔,随即眼睛一瞪,大声道:“朕给他钱花,难道还怕他反感不成?这事走遍天下也是老子有理,他不爽也得憋着。”
长孙噗嗤一笑,柔声道:“对对对,您有理,你是老子,给儿子花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只不过这个钱给的有点多,会让孩子心里感觉不痛快。”
她轻轻瞥了一眼丈夫,又看了看长孙无忌,幽幽道:“孩子大了,要给他留点自尊……”
李世民沉吟不语,长孙无忌也若有所思,君臣二人乃是古往今来少有的聪明之辈,偏偏感觉这件事情很扎手,一时竟不知如何处理才好。
投资给韩跃,皇后嫌弃伤他自尊。
不投资给他,皇后又抱怨孩子受苦。
说来说去,这天底下最难搞定的还是女人,尤其是长孙这种极聪慧又极爱孩子的女人。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面面相觑,皇帝目光下意识落在长孙脸上,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意味深长道:“观音婢,朕见你嘴角带着狡黠微笑,知妻莫若夫,朕猜测你肯定有所打算。说出来吧,只要不是太离谱,朕就同意了……”
长孙咯咯一笑,道:“陛下目光如火,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臣妾确实有所打算。”
她妙目看了一眼皇帝,嘻嘻道:“陛下,臣妾偶读史书,发现古时天子常用一种手段。他们给诸侯赐个虚名,然后让诸侯自己领兵去抢占地盘,打下多大土地就建多大的诸侯国。”
李世民一怔,下意识道:“观音婢此言何意?朕听你这意思,似乎是想给臭小子讨个诸侯国主当当?此事万万不能,大唐不能再封异姓王,中原也不能再出现诸侯国。”
“陛下,中原不行,辽东可以啊。您何不封给他一个渤海国主,让他打下整个辽东建国。如此一来那两千万贯也就师出有名,可以不算投资,乃是送给他打地盘建国家的军费……”
李世民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听听,建国,白送两千万军费。世人都说他是雄才大略皇帝,出手都是大手笔,然而跟长孙一比还真有些不够看。
“观音婢,你到底站谁那边的?”李世民面色有些古怪,目光呆滞道:“人家都说夫妻同舟共济,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朕怎么觉得你这个同床共枕的妻子尽在坑我?朕苦心积攒多年,勒紧裤腰带才攒了这么点钱,你可倒好,张口就要白白送人,朕还是不是你的夫君?”
“跃儿还是我大儿子呢!”长孙撇了撇嘴,吃吃笑道:“臣妾还指望着儿子给我养老,自然要站在他那一边。”
李世民手抚额头大翻白眼,一脸无语道:“你是一国皇后,俸禄比一品大臣还高,你需要别人养老?观音婢,你我夫妻能不能好好说话。”
“臣妾不管,总之那两千万贯您既然吐了口,那就没有拿回去的余地。渤海国主您要封,建**费您也要给。大不了臣妾以后节衣素食,天天织布种田,再去各家大臣揽些浆洗衣服活计,赚得钱财接济您生活便是。臣妾是贤良的女人,必然不会让丈夫饿着,保证您每顿都有肉吃。”
“朕需要你去赚钱买肉?”李世民白眼猛翻,气忿忿道:“两千万贯国库资金,那得买多少肉吃?”
长孙吃吃一笑,咯咯道:“那两千万贯已经属于咱们大儿子啦,现在跟您一文钱关系都没有。陛下啊,您是个穷皇帝了……”
李世民被憋的满脸发青,气呼呼来回走动几步,忽然发现长孙无忌一脸笑眯眯在看戏,皇帝上前一把抓住大舅哥,大声道:“无忌你来评评理,观音婢这么做对不对?”
“陛下,臣是外姓,不方便掺和您的家事!”
“你是国舅,此事你可以进言。”
“既然陛下批准,那臣可就实话实说了!”长孙无忌微微一捋胡须,笑眯眯道:“两千万贯而已,陛下送就送了吧,民间老百姓有句话说的好,这叫肉烂还在锅里,钱财给您大儿子花,哪怕他拿去挥霍败坏,那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货果然不愧朝堂第一腹黑,逮着机会就狠狠下刀子,捅皇帝都不带手软,不怪别人都叫他千古第一大阴逼。
李世民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皇帝目光盯着长孙无忌看了半天,然后又转向长孙皇后,忽然重重一拍额头,大声道:“朕分明是在犯傻,你兄妹二人一个是他母亲,一个是他舅舅,朕竟然询问你们意见,这简直上杆子被坑。”
长孙噗嗤一笑,上前挽住丈夫臂膀,柔声道:“陛下,我是母亲,大兄是舅舅,可您更重要啊,您可是父亲!”
眼下没有外人,长孙无忌也打趣一句,笑眯眯道:“自古天地君亲师,陛下既占了‘君’字,又占了‘亲’字,五大长辈您独占两个,整个天下谁不羡慕?啧啧,一个辈分才花费一千万贯,却能换到闻名天下的少年奇才,从此之后既是儿子也是臣,这个买卖不亏不亏,臣很是羡慕,可惜羡慕不来……”
“无忌你少说风凉话!”李世民虎目一瞪,恶狠狠道:“花钱者是朕,你当然不感觉心疼。哼,此事朕不能独自吃亏。”
皇帝说到这里缓缓一停,眼中忽然闪过一道戏谑光彩,嘿嘿道:“你不是羡慕吗?朕给你机会!”
他目光炯炯看着长孙无忌,眉飞色舞道:“朕听说你也投了三十万贯给那臭小子,现在这三十万不算投资了,算是舅舅赠送给外甥建国的军费,以后不管他收益若何,你都没有红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