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莺城现在的最高统帅是金刀,一个略显俗气的名字,地字中品的高手,善谋略,有书生气,亦有几分胆色,虽说是叫金刀,但是十几年前就弃刀练剑,一手君子剑玩的相当风生水起,金刀是屠字营的副校,也是钟毓秀的副手,跟随钟毓秀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了,二人的配合自然是亲密无间。
在金刀的安排之下,现在黄莺城每日撒出去的谍子足有两标之多,而且在这两标西凉斥候之外,还有人数不详,实力不详的西凉卫,这也算是能在斥候之战中一战定胜负的重器,人数不多的西凉卫被金刀如指臂使一般的以三人位一个单位撒到了黄莺城周围的角落里,具体这些西凉卫现在存在于哪个位置,只有金刀自己一人知晓。
就连跟他们一同潜伏在外面的西凉斥候,也不知道自己这些袍泽现在隐藏在什么地方。
王德贵缓缓地挪动了一下姿势,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如狸猫,以便不发出任何声响,做谍子的潜伏功夫,并非是如顽石一般找一个地儿趴下就一动不动,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很容易让人血液流通不畅,四肢僵化,这样遇到险情之后,反而不利于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如何能在狭窄细小的空间里摘转腾挪,在最大角度地活动自己躯体的同时还能不发出声音,这也算是一个谍子的基本功。
王德贵作为一个十余年的老谍子,就算闭着眼睛睡觉的时候,也能把这些事情做的丝毫不差。
如灵蛇一般换了一个角度之后,王德贵举起右手,向身后另一个凹陷之地里隐藏着的副手做了一个指令之后,便把关注的目光放到了另一个方向的地带,这个地带狭长,三百丈之外有一个拐角,往往是最适合契戎骑骁偷袭的地方。
王德贵自然对此心知肚明,他把呼吸放到最缓,右手把腰间的西凉刀轻轻拔出来,这口二代西凉刀跟随王德贵三个月了,一直被他以黄油保养得极好,在拔刀的过程之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斥候所用的刀与寻常甲士所用的西凉刀略有不同,刀身较为狭窄,厚重程度上又重上三分,利于刺杀而不利于格斗,最重要的是斥候所用的西凉刀刀身都是哑光的黑色,这是为了在偷袭之战中能最大程度地不被敌人事先发现。
在黑市上,一把寻常的西凉刀能卖三十两银子,但是若是斥候专用的这种西凉刀,足足能卖到八十两银子的价钱,而且还是有价无市的。
王德贵仔细地抽出西凉刀,放在手里轻轻掂量掂量之后便放到自己右手边最合适的地方,然后拿右手手掌轻轻捧起一些细软的浮土慢慢洒在刀身上,最后只留下刀柄露在外面。
做完这一切之后,王德贵又极为轻巧地把自己后背上的鱼凫弩给摘了下来,鱼凫弩是西凉军中斥候的标配,相对来说便宜一些,威力也比不上黑鸦弩,但是却胜在轻巧便捷,适合近距离作战。
虽说用弩箭杀人更为安全也更为简单,但是在西凉斥候之中,却很少有斥候喜欢拿弩箭作为克敌制胜的法宝,一是拿弩箭作战远远不如拿西凉刀爽快,二是弩箭一般情况之下也只有发射一发的机会,一旦射出第一枚弩箭,那就说明射箭之人的位置已经暴露,而且射箭之时一般还要保持静止不动的姿势,往往第一发弩箭发射出去,发射弩箭的位置就会被对方作为重点打击对象。
契戎蛮子的刀剑或许比不上西凉军,但是在契戎骑骁之中,飞索这种特有的兵器,却有不少人玩的出神入化,十步之内,一记飞索下来,若是击中头颅或者胸腔这样的要害部位,生还的几率少之又少。
王德贵轻轻从腿边的箭筒之中抽出一支弩箭来,极为轻巧地塞到鱼凫弩里面,然后板动卡簧,随着咔哒一声,整个鱼凫弩便成为了蓄势待发的状态。
把鱼凫弩放到自己的左手边,王德贵有些小小的得意,寻常的鱼凫弩虽然轻便,但是缺点就是杀伤力不够,如果不是射中心脏或者头颅的位置,根本不可能一箭射死人,但是王德贵随身携带的这十只弩箭,箭头却都在马粪里泡过,只要射中人体内没有及时取出来,那这个人就算是废了。
弓上弦,刀出鞘,就等着敌人过来了。
现在的黄莺城与往常不同,大战在即,一股子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磅礴气势笼罩了整个黄莺城,王德贵知道,现在虽然寂静,但是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不会持续多长时间。
王德贵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那块白布,心里暗暗祷告一声菩萨保佑。
王德贵的手还没有放下,远处传来两声清脆的鸟鸣之声。
顿时,潜伏在黄莺城周围的所有人全部精神一震,所有谍子都知道,今日的契戎骑骁,马上就会出现到众人面前了。
王德贵全身肌肉紧绷起来,放在西凉刀旁边的右手微微颤抖,他在等,等猎物完全进入埋伏圈,等待一个最好的进攻角度。
不到十个呼吸的功夫,果然前方出来一点不同寻常的异动。
这声异动的声音虽然小,但是传到王德贵耳朵里,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有人摸过来了!
王德贵举目远眺,却见面前别说人影,就连一个飞鸟的模样都没有。
王德贵倒吸一口凉气,暗道今日前来的契戎骑骁果然不同于先前的那些二流货色,单单是看着潜行的本事,便可知道这些人的水平比之前的来者高了不只一点半点。
王德贵右手放在西凉刀刀柄之上,只待发现敌人踪迹的第一刻,便可挥出致命的一刀。
他对自己的刀法很有自信,尤其是第一刀,蓄势已久地第一刀,他曾经斩断过一名玄字上品高手的脖颈,这也是他做谍子以来,最荣耀的一刀。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王德贵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不应该啊,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就算这些契戎蛮子以龟爬的速度前行,也该到了自己眼前了不是?
难道他们的本事已经高到能站在自己眼前自己都看不见了?
王德贵打死都不信。
骤然间,一股激烈且富有节奏感的声音突然从王德贵面前传来,声音激烈如同催命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