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仙佛看着这名秀气的江南女子把手里那一尾接近四斤重的肥硕大鲤鱼轻轻放到桌面上,表面之上笑容从容,但是内心之中却已经是波涛汹涌。
鲤鱼培面,这也算是西凉的一份天色菜肴,拿三斤以上的肥硕鲤鱼,先过沸水去其腥气,然后再直接下高温以大油香炸,炸完之后拿酱汁往上一淋,然后再将其与蒜末与葱花一起香煎,趁着香煎刚刚完成之后,把八分熟的西凉宽面直接覆盖到鲤鱼表面,让宽面的天然麦芽香气与香煎鲤鱼的香酥可口水乳交融,然后再做完最后一道工序,拿炸鱼剩下的油渣直接浇到面条和鲤鱼身上,如此一来,整个鲤鱼培面就算是完成了。
整个鲤鱼培面的做法并不复杂,在西凉也可以算是众人皆知的菜肴了,但是在西凉,这道菜却是区分一个好坏厨子的分水岭,主要是这道菜肴一是考验刀工,宽面必须都切得厚薄正好才行,二是考验火候,想做好这一道鲤鱼培面,每一道工序的每一个火候都要拿捏得恰到好处才可以,但凡有一点火候操作失误了,整道菜就彻底毁了。
顾仙佛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这么一尾接近四斤重的肥硕鲤鱼,低头轻轻嗅了嗅,顿觉一股香酥气息扑鼻而来。
这道鲤鱼培面做得确实地道。
郭相宜拿起筷子朝顾仙佛轻轻示意一下,微笑邀请道:“让顾公子久等了,这道鲤鱼培面是杜姑娘的拿手好菜,以前我想吃一道鲤鱼培面,那都得好久,顾公子你可是有福气了。”
被称为杜姑娘的那名江南女子听到郭相宜的赞美之后,低着头莞尔一笑,白皙的脸庞之上已经是绯红一片,她低着头,轻声说道:“郭相公谬赞啦,小女子自家族破落之后,就是一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承蒙郭相公不弃,收留小女子,小女子内心感激不尽,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女红刺绣,烧火做菜的这些玩意了。”
说到这里,江南女子朝着顾仙佛微微施了个万福,郑重道:“民女见过顾相公,民女姓杜,贱名一个晴字,贱名有辱足下清听,这一份鲤鱼培面,就当民女借花献佛了,顾相公不妨下筷子尝一尝,看看合不合胃口。”
顾仙佛微微一笑,拿起筷子挟了一筷鱼肉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然后便把筷子轻轻放下,也不开在一旁垂手而立的杜晴,低着头微笑说道:“这鲤鱼培面,先不忙着吃,顾某倒是有话,想与杜姑娘说说。”
杜晴甜美一笑,柔声说道:“顾相公有啥话想说,民女洗耳恭听。”
顾仙佛轻轻叹了一口气,轻轻把玩着手里的一双竹筷,好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大乾刚刚立国的时候,有一个名将,唤作杜如晦,这个人你应当知道吧?”
杜晴点点头,歪着头一笑道:“当然知道。”
顾仙佛也是点点头,继续说道:“当时大乾立国之初,杜如晦所率领的杜家有两部分,一是以杜如晦为主的杜家人,另一部分就是以杜如晦的胞弟,杜如刑为主的杜家人马,但是这个杜如刑,却在暗中勾结前燕余孽,准备取代杜如晦而代之,但是这个事情却被杜如晦提前一步知晓。”
杜晴脸上依旧是甜美的笑容,她接口说道:“于是,杜如晦就向顾淮借了两房顾家的密影,在一个月黑风高,大雨瓢泼之际,把杜如刑一家上下,连同家主带仆役,七十三口,杀得干干净净,片甲不留!”
顾仙佛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遗憾说道:“干干净净?那可不尽然,当时白马房的谍子中,有一个侧房主是以前杜家的子弟,但是这件事我父亲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其实当晚我父亲就发觉异常了,杀人就是杀人,放火干什么?还好巧不巧地,把杜如刑的小女儿烧成了焦炭,可惜,这个姓杜的侧房主在不久后的一次伏杀之中,身中三箭不治身亡,这个问题,也就成了一个谜题,被遗留了下来。”
杜晴脸上笑容依旧甜美,微笑说道:“这里有酒有菜,顾公子何不一边喝酒吃菜,一边把这段恩怨了结了?放心,民女虽然时时刻刻地都想把顾公子的头颅扭下来,但是绝对不会采取在酒菜里下毒这么低劣的手段,那样岂不是,太便宜顾公子了吗?”
顾仙佛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艺高人胆大,听到了杜晴的说辞之后,他便果真拿起竹筷,挟了一筷鱼肉放到嘴里轻轻咀嚼着,半晌之后才把鱼肉咽下,微微笑道:“这道鲤鱼培面,我虽然没怎么吃过,但是根据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一尾鲤鱼做的不错,但是做的有些老了。”
杜晴直接便在顾仙佛对面坐下,仪态万千款款而谈,听了顾仙佛的话语之后,微笑说道:“这道菜,民女做了十九年,火候怎么会不老?”
顾仙佛挟了一筷宽面放到自己碟子之中,沾了一点酱汁稍微吹了吹然后放到嘴里,一边吃着这香嫩弹牙的面条一边轻声说道:“杜姑娘,不得不说,你和你父亲,长得真的很像。”
杜晴眼神微微一冷,这一瞬间在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冽如同寒冰之刀一般充满凛冽的杀意与寒意。
但是这种杀意侵蚀到顾仙佛身边三尺之内的时候,海婵抬起头轻轻**了一下锤在自己胸前的一丝青丝,就在她一抬手之间,一股无形的气劲随着她的动作散发出来,杜晴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杀意原本还如冰川一般寒冷刺骨,但是遇到海婵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形柔和气机之后,便如同遇到烈阳的寒冰一般,迅速消弭于无形。
海婵第一次抬起头正式地看了这一只恼人的苍蝇一眼,妩媚笑道:“杜家妹妹长相还真是清秀可人,哪怕妾身只是一个女子而已,但是见到杜家妹妹之后,竟然还有几分心动的感觉在里面,要是被男人瞅见了,这还得了?”
杜晴转头看了海婵一眼,神色之间满满的不以为然:“哦?这就是顾家的小宗师?看起来,还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个花瓶了。”